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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石響驚弦

第188章 家信

裂石響驚弦 九分雨 3087 2020-02-24 22:14:14

  關老師沒有想到,卡車的后貨箱里是整整一車的子彈,有十萬發(fā)之多。

  不用把信看懂,關老師也明白了佐藤的意思。

  關老師潸然淚下,一邊督促著同志們趕緊把子彈運走,一邊跟關隊長說:“讓他入土為安吧?!?p>  關隊長疑惑的看著佐藤的尸體。

  “他是日本人?”

  “他是我們的戰(zhàn)友。”

  關老師堅定的說。

  五日財源五日求,一年心愿一時酬;提防別處迎神早,隔夜匆匆抱路頭。

  大年初五迎財神,店鋪開張迎賓客。

  知新書鋪也在鞭炮聲中開張營業(yè)。輕寒一進來就發(fā)現(xiàn)關老師與往日有些不一樣,示意槐花站在門口,自己到里面。

  關老師隔著書架遞給輕寒一封信。

  輕寒疑惑的打開信,低頭看信。再抬起頭時,輕寒一臉的不可思議。

  “佐藤,難道是我認識的那個佐藤?”

  關老師哀傷低語:“佐藤是日本共產(chǎn)黨員,他是一名堅定的共產(chǎn)主義者。他還很年輕,我甚至沒來得及問他的年紀。但我忘不了那張年輕稚嫩的臉,總是帶著羞澀的笑。多好的孩子,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我真的難以想象,最后那一刻,他是何等的勇氣啊。他才是個孩子??!”

  輕寒緩緩低語:“這是他留給你的信。他說他不能阻止這場戰(zhàn)爭,他甚至不能挽救那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這些子彈送給中國共產(chǎn)黨的隊伍,希望能幫到你們。這是他唯一能為反法西斯斗爭而做的貢獻。他還說,對不起!”

  關老師再次潸然淚下,低語:“作為日本共產(chǎn)黨員,他要承受的比我們多的多?!?p>  輕寒低聲嘆息。

  “這才是真正的忠義難兩全?!?p>  “心靈的痛和撕裂遠比身體的痛和撕裂更甚,他是經(jīng)歷了地獄般的痛苦才做出的決定啊。”

  輕寒低語:“之前,我的司機也叫佐藤,后來換了人。他們是同一個人嗎?”

  關老師憂傷低語:“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如果是,他已經(jīng)去了,徒留遺憾和傷悲;如果不是,天使走了,留下的可能是惡魔?!?p>  “是,毫無意義,可我就想知道?!?p>  “為什么?”

  “我想知道我到底錯過了什么。”

  是的,輕寒想知道自己到底錯過了什么。輕寒想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大意,失去了一名志同道合的戰(zhàn)友,失去了一名隱身在惡魔中的天使。他經(jīng)歷了多深的傷害、糾結、痛苦,才對著自己舉起了槍。

  回想與佐藤相處的點點滴滴,輕寒幾乎可以肯定那就是同一個人。那個年輕、稚嫩、羞澀、善良的孩子。最后那一刻,他該是多么無助,該是多么害怕,該是多么想傾訴、哭泣,該是多想有一個肩膀依靠一下。如果那時有人站在他身邊,給他依靠和信念,也許他就不會放棄生命。

  這一刻,輕寒后悔了,后悔自己不曾仔細看看那個羞澀的佐藤,那個對自己說夫人很好的年輕人。

  輕寒閉了閉眼睛,平復自己的情緒,低聲說:“這幾天讓同志們不要進城了?!?p>  關老師收起哀傷,心神一稟問:“小鬼子有行動?”

  “最近小鬼子受到的打擊不小,武田太郎惱火異常,奉天城的反日情緒也越來越高,武田太郎知道不能再屠村了。他命令酒井動用所有的暗線,我不能確定酒井手里的暗線有多少,分布在哪里?!?p>  “好,我會通知所有人?!?p>  這個年讓輕寒再次憂傷起來。輕寒特意注意到,那個羞澀的佐藤再也沒有出現(xiàn)。

  正月十五剛過,輕寒收到了一封家信。

  那天,輕寒剛好在家,槐花驚喜的拿著信進來。

  “寒哥,家里來信了?!?p>  輕寒想起自己寫給父親的信,心里一動。

  輕寒拆開信目光快速瀏覽。原本有些緊張的心隨著字里行間的語句放松下來,臉色柔和起來,嘴角牽出笑意。

  槐花一直看著輕寒的神色,輕寒由緊張到輕松,由擔心到會心一笑的模樣,槐花一絲都沒有錯過。

  “寒哥,家里還好吧?”

  “好,好的很?!?p>  輕寒笑著抬起頭,寵溺的看一眼槐花。

  “過來?!?p>  槐花乖巧的過去,輕寒伸手拉著槐花坐在自己的膝頭。

  “一起看吧?!?p>  槐花就著輕寒的手看,眼睛越睜越大,最后側頭看著輕寒,驚訝的說:“寒哥,您怎么跟老爺說了?”

  “你是我的妻,是耿家的媳婦,當然要告訴父親?!?p>  “這是真的嗎?老爺說記在族譜上了吶?!?p>  “當然是真的,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當然要上族譜?!?p>  槐花喜極而泣,瀲滟的水眸里溢出激動和喜悅的淚珠。趴在輕寒懷里,低低的抽泣著。

  “傻丫頭,哭什么?”

  槐花吶吶的說:“沒哭,我高興。寒哥,您真好!”

  輕寒低嘆一聲,摟緊懷里的小人兒,附耳低語:“傻丫頭?!?p>  槐花貼著輕寒胸口,聽著有力的心跳聲,幸福的閉上眼睛。

  剛閉上眼睛的槐花突然坐直身子,抬起頭看著輕寒,黑白分明,水光瀲滟的大眼睛露出害怕?lián)鷳n。

  “寒哥,太太……太太……”

  老爺?shù)男派现蛔治刺崽?,輕寒心里明白。依著母親的性子,一定會斷然否定,甚至會連帶著惱了耿叔和翠姨?;被x母親選媳婦的條件相去甚遠。即使自家兒子早已過了而立之年,在母親眼里,那也是千好萬好,世上最好的閨女配兒子那都是高攀?;被ㄒ慌懦錾恚艘粡埡淖影愕哪?,怎么能配上她霽月風光的兒子?

  想到自己的母親,輕寒目光寵溺的看著槐花,柔聲說:“母親她會想通的?!?p>  槐花柔弱的靠在輕寒懷里,低聲說:“太太身子骨不好,這樣最好。不知道也不會生氣,不生氣就不會傷身子。”

  輕寒心疼的嘆息一聲,額頭抵著槐花,低語:“我的傻丫頭?!?p>  輕寒敢給父親寫信,卻沒有勇氣告訴母親。輕寒心里有愧疚,對母親對槐花的雙重愧疚,讓輕寒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見面了,自己該如何面對。

  父親見識非同一般,輕寒了解父親,所以才會無一隱瞞。父親來信中也輕描淡寫的一帶而過,如同以往的家書一樣,言簡意賅,寥寥幾句說明一切安好,勿念。

  這封家信讓槐花高興了好幾天,每天精致漂亮的小臉上都是開心不已的笑容。這種好心情一直持續(xù)到正月過完,被曼妮的一封家書打住了。

  曼妮的家書瑣碎細致,累敘了家里近三個月的瑣事。

  輕寒到奉天后,除了和父親的書信來往,也就和曼妮有聯(lián)系。輕寒每月都會與父親通信一次,家里的情況父親也總是寥寥數(shù)語。與曼妮雖然兩三月才通一次信,但曼妮的信極盡相信,輕寒關心的人和事,曼妮都會一一累敘。也是這一年中,輕寒才慢慢了解了一些曼妮。原來自己的這個妹妹才真正是玲瓏剔透的人兒,冰雪聰明、通透豁達,是輕寒最為喜歡的性子。

  曼妮的信才真正讓輕寒吃驚。曼妮告訴輕寒,自己的好弟弟不散,竟然跟陶云勾搭在一起了。曼妮幸災樂禍的說,張鴻民他活該,活該他頭上長草,心里長霉。我就不告訴他,讓他一直過春天,綠油油的多好。曼妮說西風整天神出鬼沒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只感嘆,家里的兩個哥哥做事都讓人難以理解,天馬行空的。看不透、抓不住、猜不到。變化最大的要數(shù)兩位姨娘,直接來了個置換。原本與母親親密的木訥的柳姨娘,如今因著不散的交際圈子反倒是活泛了起來,每天忙的不見人影,不是去了這家打牌,就是約了那家太太聽戲,來往的都是北平有頭有臉的人家。反而是原本咋咋呼呼的晴姨娘,可能是老了,折騰不動了,每天不是跟太太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就是拉著翠姨和福嬤嬤一起打牌。四人整天在家折騰的樂滋滋的,偶爾一起逛街,買一些老掉牙的東西。

  曼妮信中感嘆,現(xiàn)在總算明白,為什么父親喜歡晴姨娘了。因為晴姨娘的性子實在是討喜,什么年紀什么狀態(tài)。年輕時艷麗嬌俏,中年時溫柔賢惠,老了平和慈祥。曼妮甚至調(diào)皮的問輕寒,我說的對嗎?

  輕寒看到這里不由得會心一笑,低語:“這丫頭?!?p>  曼妮信中說家里如今最缺的就是孫兒。外孫兒偶爾來一次,都快被一院子的老人家嚇著了。好在,這一令人驚悚的畫面很快就結束了。石頭的媳婦生了一可愛的小閨女,像極了槐花,漂亮極了。家里的一眾老人家,每天看著那小丫頭兩眼直冒光。連人家的親奶奶抱著,都能讓太太和晴姨娘挑出一堆毛病來。小丫頭已經(jīng)八個月來,每天都在太太院子里逗著一眾老人家。玉蘭姐可說了,等大少爺有了孩子,她就去奉天給大少爺帶孩子。

  曼妮信中問自己的大哥,是不是已經(jīng)拿下槐花了。她可是看見父親收到大哥信的第二天,一大早就進了祠堂,好長時間才出來,出來后一臉的喜氣。

  曼妮調(diào)侃到,能讓父親進祠堂的喜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大哥娶媳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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