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飛濺,紅色流溢。
暴力是人類埋在理性之下的種子,澆上血液與痛苦,它自然會發(fā)芽,開出憤怒的紅花,讓人被其吞噬。
吳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撐下來的,他的右肩露著模糊不清的一片血肉,連帶著被腐蝕的衣服都糊在了一起,只能無力地垂著,但是吳阪連處理傷口的時間都沒有,一直疲于躲避那怪物的攻擊,還得注意不要讓對方的攻擊方向太接近那邊的電腦,不然電腦報廢無法輸入密碼,吳阪就是真的徹底絕望了。
最后一擊的時候,吳阪才將左手中的板斧狠狠地鑿下去,甚至斧刃都鑿進了地面,徹底斷送了這怪物的生命。
等到自己的喘息稍歇,吳阪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斧頭拔出來。
因為能力使用過度,他已經(jīng)感到心臟一陣陣抽搐般的疼痛,連帶著左手都用不上力氣開始發(fā)抖,剛拔出來的板斧又掉在了地上。
板斧與地面碰撞的響聲,終于讓在搏殺間失去理智的吳阪回過神來。
不知道為什么,他心中只有說不上來的悲痛,即使是在這樣的對戰(zhàn)間獲勝,他心里也沒有絲毫成就感。
有的只是疲憊和那沒來由的痛苦,為什么呢?吳阪想不通。
刺耳的尖叫聲又響了起來,吳阪這種狀態(tài)的出神,導(dǎo)致他被這聲音又猛地轟在了腦海中,只覺得鼻子一熱,兩道血痕就順著他的鼻腔流了出來,吳阪隨手用袖子抹了兩把,紅色的血跡在他的衣袖上又蹭開了數(shù)道,但他已經(jīng)不在乎臟不臟了。
吳阪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肯定非常狼狽,他身上的衣服也到處都是被腐蝕得焦黑的口子。沒有受到致命傷,已經(jīng)是吳阪將能力的閃躲速度運用到了自己的極限,不然他受的傷只會更加嚴重。
深呼吸幾口氣,壓下了那種帶著沖擊的惡心感,吳阪晃晃悠悠地彎下身,又一次拎起那板斧,受了痛楚的刺激后,他反而從那奇異的悲痛中清醒過來,意識到眼下的一切還沒有結(jié)束。
板斧又一次揚起,被吳阪狠狠地揮進箱子里,一下兩下,吳阪終于將那刺痛他耳膜的尖叫聲一次次割裂,最終那聲音化為了嗚咽,然后徹底消失。
板斧從他又開始顫抖的手里脫落,無力得掉在地上,滑出了好幾步。
吳阪趴在木板箱邊上,不得不彎下腰,他感覺自己的腸胃里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跳舞,瘋狂地扭動,他嘔了許久,直到最后只能吐出來一些酸水,這種惡心感才終于消退。
他直起身子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滿臉淚水,清澈帶著咸味的眼淚,將他臉上的鼻血沖出了兩條淡痕,看上去越發(fā)可笑。
吳阪又揉了一把臉,用胳膊撐著自己重新站起來,他踉蹌地走到板斧旁邊,把它重新?lián)炱饋砦赵谧笫稚?,往最后一個還完好的箱子邊走去。
剛才他查過了那個箱子里發(fā)出尖叫的怪物,除了那個注射器,沒有其他東西。
那么傳說中裝著密碼的盒子,應(yīng)該就在這最后一個箱子里了,即使自己都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這個箱子也始終沒有任何反應(yīng),但是吳阪不敢掉以輕心,重新順著之前自己拆開的小封口往里看去。
電腦顯示屏的光不是很明亮,吳阪不得不側(cè)了側(cè)身,好讓更多的光線落進來,才能看清箱子里面的情景。
那個人閉著眼睛,沒了那雙吸引人注意的紅色雙眼,吳阪反而看清了這個人的相貌,他只覺得如遭雷擊,維持著俯身探頭的姿勢,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一回神,吳阪便跟瘋了一樣,將板斧遠遠地拋開了,他伸出手直接用指甲就去撕扯那木板箱,斷斷續(xù)續(xù)的紅光已經(jīng)無法籠罩吳阪整個手了,由于他身體被繆輻射影響太深,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無法自如使用超能力,所以沒多久指甲縫里便塞進了木片,血液流了又停,然后又被新的木片劃開口子,可是吳阪仿佛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只是拼命地掰扯著外面的箱子。
“蘇誠業(yè)!蘇誠業(yè)你醒醒啊!你醒醒!為什么你會出現(xiàn)在這里?。??你別閉著眼睛??!”
吳阪寧愿看著這個人睜眼,寧愿他撲上來跟野獸一樣撕碎自己的喉嚨,也不想看著他安靜地躺在箱子里面,悄無聲息的仿若一具尸體。
這是吳阪那位已經(jīng)跳槽了的同事,比他小幾歲,正興致勃勃要去新公司大展身手,兩人開玩笑的時候,他還戲說等自己升職了,就給吳阪找個好位置,等他一起過去打拼。
“蘇誠業(yè)你起來啊!那個該死的混蛋到底對你做了什么??!為什么——到底為什么啊……”
“你不是還說好不容易工資多了,可以跟追了兩年的女朋友買房結(jié)婚了嗎……你現(xiàn)在這樣躺在這里,又是為了什么啊……”
“為什么你會出現(xiàn)在這里啊……”
吳阪不是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他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嘶吼些什么了,淚水沖垮了他的憤怒,沖淡了他傷口的痛感,沖沒了他的理智。
他哭得泣不成聲。
似乎是這樣的哭聲太吵了,箱子里的人眉毛跳了兩下,發(fā)出了一聲呻吟。
“蘇誠業(yè)?蘇誠業(yè)!你、你還活著???”吳阪看到了,當即驚喜得大喊起來。
躺在箱子里的人嘴唇動了動,幾不可聞地吐出幾個字:“時……我……”
吳阪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懷疑自己沒有聽清楚對方的話:“你別慌,我這就在你身上找密碼,我馬上就把你送去醫(yī)院——”
“殺了……我……”
蘇誠業(yè)睜開了眼睛,充滿暴躁的獸性和理智正在拼搏,他的眼神一陣明晰,一陣混沌,但都死死盯著吳阪的臉,認出了他:“吳阪……求你……殺了……我……”
“你、你在說什么傻話——”
“胸口……好痛……我……求你……”
蘇誠業(yè)眼中的痛苦,仿佛統(tǒng)統(tǒng)被轉(zhuǎn)載到了吳阪的身上,他每一個低聲竭力吐出的字,都像是尖錐,一個個被敲進吳阪的靈魂里。
“我、我不能,我不該……蘇誠業(yè)……你別這樣,別這樣啊!”吳阪恨恨地捶了兩下地面。
他所擔憂的一切,終究還是以另一種形式發(fā)生了。
蘇誠業(yè)的痛苦,并未持續(xù)太久。
他半開的眼睛失去了最后一抹光彩,所有的獸性與壓抑其的理智都消散了,他因為身體無法承受大量繆輻射,而導(dǎo)致的器官衰竭死亡。
吳阪坐在木板箱邊上,呆愣了半晌,才伸手將蘇誠業(yè)的眼睛合上。
他不知道究竟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