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雖小,但照樣能發(fā)生很多有趣的事情。
赤著身子的羅琳左看右看,終是看到幾個有些發(fā)霉的衣架,將衣服撐起來,然后掛在迷你的窗戶邊上,就著窗外的威風(fēng),她笑著說道“你看,到明天早上不就干了么……”
梁涼這才想起來先前問她有沒有衣服,感情她們這類人以前都是這樣過活的,可是……
“那個,羅,羅琳,你,你這樣,我,我那個,那什么……”
羅琳本就不慎在意那等子的事情,但此時看見梁涼這幅模樣,竟是罕見的臉上一紅,嗔罵了一句,然后就躺在床上,用那臟兮兮的被子隨意的裹在身上……
床單被套等等自然干凈不到哪里去,但羅琳卻是絲毫不在意,反倒是詫異的看著床上那疊著整整齊齊的衣服,隨意拿出一件鉗在手上笑道“看來你還是挺講究的啊,這么多衣服,正巧,你看看有沒有我能穿的,先借我遮遮……”
梁涼臉上頓時煞白,一把將羅琳拎在手中的內(nèi)褲搶了過來,而后揉成一團(tuán)拽在手心里道“好,好像有,你自己找找看,我打籃球的衣服你應(yīng)該能穿……”
望著那羅琳在自己包里找衣服,那白兮兮的肌膚卻是讓梁涼不斷吞咽這口水,羅琳瞥了一眼,看到梁涼時不時閃躲而又經(jīng)常偷瞄的眼神,竟是感覺十分的有趣。
“快去洗吧……”
“恩……”
這就是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區(qū)別,羅琳洗澡近一個小時,但梁涼卻是十分鐘不到就出來了。
還是那條毛巾,之前羅琳用過的梁涼的毛巾,他穿的整整齊齊,長衣長褲,毛巾在頭上不斷擦拭著,而衣服自然是濕漉漉的一手拎著……
羅琳套著梁涼鮮紅色的球衣,卻是沒有穿短褲,哪怕是這樣,那球衣亦是十分的寬松碩大,就跟她的連衣裙一樣。
“你們男孩子就是邋遢,洗澡加洗衣服,哪能這么快,一看就是敷衍了事,沒怎么洗干凈”一邊說著,一邊卻是取過梁涼手中的衣物,將之搭在自己衣服上面……
“這樣,你的衣服是很難干的,我還有衣服,要不就不晾了……”
羅琳嗤笑道“沒事,能干的,你怕是小瞧了深圳的天氣……”
梁涼呵呵笑道“本就是初來乍到,能了解才怪……”
“你一直站在那里做什么?”羅琳躺在床上微微閉合著雙眼,揪著窗戶吹進(jìn)來的微風(fēng),竟是十分的愜意,可與這等愜意不怎么匹配的自然是那傻傻的站在床邊,一副呆頭呆腦的梁涼……
“那個,我,我……”
“哎呀,你還是不是個帶把的啊,躺著吧,沒事……”
半推半就,梁涼也的確是疲憊不堪,最主要的是心里上,最后也就真的小心翼翼的躺在了羅琳的一旁。
僵硬中,卻是時不時會與羅琳的肌膚觸碰到一塊,但每每觸動到,梁涼就身子一顫,然后不自覺的望外邊挪。
羅琳杵著腦袋,側(cè)望著梁涼,笑嘻嘻道“看來,你這靚仔還是個正經(jīng)人,不像那些臭男人一樣,色的要死……”
見梁涼臉上越來越紅,不由詫異道“你該不會是個雛吧?”
“哪,哪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房間內(nèi)頓時響起羅琳那小小惡作劇得逞時的得意笑聲。
羅琳見梁涼果真沒有想要自己的打算,也就放棄了繼續(xù)取笑他的打算,二人躺在一頭,卻是望著那發(fā)霉的天花板……
“你先前說你們是神,什么神?”
羅琳深深嘆了一口氣,苦笑道“還能是什么神,死神罷了,我們都是一群在這等死的青年,連老鼠都不如……”
梁涼一驚,驚恐道“你,你說什么?”
“我說我們是一群等死的年輕人……”羅琳緩緩搖頭道“當(dāng)然了,有人成神,也有人能成魔,我們這群人這輩子差不多廢了,你呀,最好還是好好打算一下自己的未來,不要陷入進(jìn)去……”
“怎么說,能簡單跟我講講嗎?”
羅琳嗤笑道“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也就你不知道,既然睡不著,也就與你說說吧……”
通過羅琳的述說,梁涼了解到這里乃是屬于景樂新村,最為出名的自然是梁涼之前去過的三和人才市場了。那些殘舊破敗的大樓周圍,密密麻麻的囤積著數(shù)萬人口,當(dāng)然,大部分都是無業(yè)游民,騙子,黑中介和小偷,與之對應(yīng)的就是游戲廳,黑網(wǎng)吧,地下賭場,小旅館,窯子等等比比皆是。
很多青年人來此闖蕩,卻是沒想到已經(jīng)抵達(dá)了人生的終點(diǎn),辛辛苦苦睜的辛苦錢,時不時就捐獻(xiàn)給了網(wǎng)吧、賭場和巷子里夜晚出沒的女子身上,他們或沉迷游戲,或沉迷賭博,或只是單純的懶的無可救藥,長期工作肯定是不可能的,干一天,瀟灑三天,這才是他們的生存之道。
若是真的被生活壓榨到了極限,那掛壁面、兩毛一根的散煙,清藍(lán)飲用水就成為了他們的標(biāo)配,甚至于五十塊錢就可以解決生理需要,睡不起床位,就在人才市場門口一趟,天為被,地為席。生存、娛樂、生理需要,生而為人所需的一切,都能在這片被遺棄之地輕易的得到滿足,但犧牲的,往往是生而為人的身份,與尊嚴(yán)。
因為,大多數(shù),這里的人不會有身份。
梁涼算起來,還是幸運(yùn)的,因為他被偷的只是錢,而不是身份證,在這片三和大神的樂土中,身份證是可以明碼標(biāo)價買賣的,大多數(shù)是八十到一百五十塊錢,至于錢用到了哪里,自然也就是伙食、網(wǎng)吧、或者那些晚間出沒的女子身上了,像這種沒有身份證的人來說,他們再也離不開三和了,三和就像一個血盤大口的猙獰怪獸,吞噬著,毀滅著這群年輕人的血肉。
這群人,沒有夢想,或許從來就沒有在充滿這片魔幻現(xiàn)實(shí)的土地上出現(xiàn)過,數(shù)以萬計的年輕人在這里日復(fù)一日的試探著生存的最低標(biāo)準(zhǔn),生與死的界限,早已模糊。
他們衣衫襤褸,廣場扎堆,被更多的大神從地板叫醒,然后再人群后方伸長跛子,努力的將視線越過肩膀,探尋著什么,就如同僵尸一般,行尸走肉,沒有生氣。
或許剛來的時候誰都帶有著亢奮的斗志,或許被生活蹉跎了一年之久的也還帶有斗志,但兩年后,或者一年后的某一天,那斗志也就丁點(diǎn)不剩了。
“羅琳,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羅琳臉上頓時暗淡下來,翻身過去撅著屁股冷聲道“不說了,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