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棟一單元201號房前，堂叔輕輕敲了幾下門。
開門的是一個矮小卻很精神的老太太，見到堂叔，她一臉熱情地說：“建國啊，快進來，快進來！”然后她又是倒茶又是裝煙，像招待貴客似的。
“二嬸，我把我侄子帶來了?！碧檬灏逊肚锷榻B了一下。
這樣的事老太太肯定經歷不少，當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說：“好好，我本來叫華先回家陪你吃個晚飯，可他臨時有個會，來不了。不過，她們姐妹倆都會回來?！?p> 話音剛落，兩個女人開門進來，一見堂叔，都很熱情。很顯然，堂叔與她們確實很熟。反正插不上嘴，范秋生就在一旁看著聽著。這兩個女人打扮時尚，雖已中年，但風韻猶存，頗有幾分姿色。
“秋生，來見見姑姑！”堂叔招了招手，很自然地招呼范秋生。范秋生急忙起身，走到她們面前，一邊頷首一邊說姑姑們好。在交談中，他知道了那個偏高一點的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的妻子，叫梅姑。
私下里，堂叔和梅姑交流了范秋生的情況。平時，找梅姑辦事的人肯定很多，她沒大搭理范秋生，若不是看堂叔的面子，肯定不會理睬他。吃飯的時候，她說：“小范，求上進是好事，不過得靠你自己，特別是下面得有人推你?！?p> “秋生，梅姑的話聽明白沒有？這話很有道理，自己有幾分本事，下面有人推你，姑爺再打打招呼，事情就不難了?！碧檬逅坪跻采钪O求官之道，在點化范秋生。
范秋生聽明白了，忙說：“余校長很看重我呢，他已經許諾把我作為副校長后備人選?！?p> “哼！”梅姑冷笑了一聲，“據我所知，他推的不只有你，還有兩個人?！?p> 還有兩個人？加上自己不就有三人了？一個推薦名額，三個人競爭！過了校長關，還要過局長關，能有機會？范秋生心頭一涼，情緒低落下來。堂叔見了，忙說：“秋生，有梅姑幫忙，這事肯定不難，吃飯吃飯?！?p> 老太太也在一旁提醒說：“梅妹子，建國哥不是外人，他家可幫過我們家的大忙，我們可不能忘恩。如果方便，你就和華先說說。這伢子，我看挺厚道的，可以幫幫?！?p> 梅姑嗯了一聲，并沒有多說話。
吃完晚飯，梅姑邀請?zhí)檬迦タɡ璒K。堂叔喝了點酒，顯得有些興奮，爽快答應了。
想到一個星期沒和易歌見面了，范秋生不想去歌廳，再說自己是小輩去了也不方便，便借口說明天還有課，起身告辭。
“等一下！”范秋生剛到門口，梅姑叫住了他，“回學校沒車了，我叫余校長來接你?！闭f完，梅姑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礃幼?，她是打給余義進。
范秋生暗暗叫苦，又不好說自己不是回學校，只得推了推堂叔，希望他出面拒絕梅姑的好意。堂叔似乎沒有明白，沒有理睬。
過了一會，余校長打來電話，說他的車停在馨香園小區(qū)門口。
“走，小范，我送你一下?！泵饭闷鹕?，準備出門。
“梅姑姑，我知道路，我自己走，不勞煩您了?！狈肚锷母?，急忙拒絕。堂叔捅了他一下，說：“聽梅姑的安排！”
要梅姑幫忙做事，還要這樣麻煩她，多不好。一路上，范秋生跟在梅姑的后面，就想這個問題。小區(qū)出口處，停著余校長那輛黑色帕斯特小車。見梅姑來了，本在副駕駛位上的余校長急忙下車，招呼說：“梅夫人，親自送客啊！”
梅姑走上前，很有風度地伸出手，說：“余大校長，這是我侄子，請多多栽培?！?p> “當然，當然！”余校長握住梅姑的手，搖了幾下。
兩人寒暄了一會，揮手告別。
范秋生上車，坐到后排，發(fā)現主管教學的副校長成志偉也坐在里面，忙說：“成校，你也在啊！”
成志偉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下，親熱地說：“不錯啊，范主任和縣長夫人是親戚，這可是稀缺資源，得倍加珍惜喲?！?p> 聽到這樣的話，范秋生突然明白梅姑執(zhí)意要送他上車的用意。雖然錯過了和易歌親密的晚上，還是值得。這么一想，范秋生的心里好受多了，說：“成校笑話了，校長的看重才是我最稀缺的資源。”
范秋生是個連家都保不住的人，要在平時，余義進是不屑聽他的奉承話的，但今晚不同，因為范秋生的身份不同了。他接過話頭，說：“秋生，和小唐談得怎么樣了？”
校長怎么關心起我的個人問題？范秋生愣了一下，支吾著說：“在、在進行呢?！?p> 余義進說：“小唐年輕有為，以后肯定是局班子成員，前途無量呢。聽說她很喜歡你，你可要好好珍惜，甭辜負了人家?！?p> 唐金花是不是和余校長說了什么？想到這，范秋生說：“謝謝校長的關心，我會好好珍惜的。”
就在這個時候，范秋生感覺有電話打進來。他知道，肯定是易歌打進來的。為了不引起懷疑，他把手伸進褲袋，偷偷地摁了。
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第三節(jié)晚自習。燈光下，掛滿花朵的木蘭樹分外美麗。一陣風來，花瓣從枝頭飄落。一塊花瓣，飄飄揚揚地飛到范秋生眼前。他剛伸出手，想去托住花瓣，可花瓣倏地一下，從手掌側邊飄下去，落在地上。
忙了一天，范秋生感覺有些疲勞，想回宿舍歇息。忽地，他想這個時候去班上看看，肯定能發(fā)現問題。因為，每周的這個時候，是他休假的時間，一般不在學校。
教學樓是田字式的，共六層，有前后兩個樓梯。范秋生的班是高三285班，在二樓西。為了不驚動班上的學生，他沒走前面的樓梯，而是走后面的樓梯，繞到285班教室的后門。
教室里有嘰嘰喳喳的聲音，不時還夾雜著笑聲。范秋生憋住氣，慢慢地把身體往前移，透過窗戶，窺探起來。
又是她，王雅妮！她正在擺弄一個什么東西，旁邊的同學湊在她的桌旁在看，時不時地發(fā)出笑聲。
這家伙，真是無法無天了。前天晚就寢的時候，她沖到隔壁寢室，和外班女生打架，說外班女生欺負她的同桌羅紅柳。同學之間的矛盾，怎么能武力解決？政教處知道情況，說要嚴肅處理。這事還沒處理完，她又犯事！
范秋生壓著火氣，如貓一般摸到前門，猛地推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到王雅妮桌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東西。
王雅妮怔在那里，教室里鴉雀無聲，靜得嚇人。
“走，到辦公室去！”過了還一會，范秋生才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
因為人贓俱獲，王雅妮很是老實，乖乖地跟著范秋生，去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