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離別無聲
兩日后。
姬蒼昊和蘇婉茹的成親之日。
可能是礙于姬蒼昊的身份,蘇行夜倒也沒有請寧州的將士來參加婚宴,除了請來幫忙的一些寧州百姓,還有就是秦雪萱、徐冰清這些人。
不過,場面倒是格外溫馨熱鬧。
徐冰清一襲粉色衣裙站于人群中,看著身穿喜服的兩人行禮,心中欣慰又感嘆,欣慰姬蒼昊之心似婉茹之心,兩人歷經(jīng)險阻,而后選擇順從彼此的心意;感嘆世間之人事,若都能兩情相悅、心愿得償,那該多好?
“沒想到,婉茹會是最早成親的那一個?!弊狭_走到徐冰清身邊道。
“是??!”看向紫羅,調(diào)侃道:“若是你早日回京,或許還能趕在她前面。我想,某人定是早就萬事俱備,只欠你這個新娘了?!?p> “冰清你!”紫羅嬌羞著臉,不知如何反駁。
“女子出閣乃人生大事,嫁人當(dāng)嫁自己心怡之人,哪像有些人,把婚姻視作兒戲?!?p> 會說出此話的人,非秦雪萱莫屬。
紫羅聞言看向徐冰清,她倒是忘了,冰清才是最早出閣之人,只不過……
這世間,不是很多事都能隨心所欲、心愿得償,也不是很多人都能兩情相悅、相伴到老。
“北境不比京城,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新郎進(jìn)新房前,可是能隨意刁難的……”
“哦!”秦雪萱兩眼放光,連連點頭。
紫羅輕笑,徐冰清轉(zhuǎn)移話題的能力一向是無人出其右。
只見秦雪萱已拉著茗香和顏末往新房的方向走,走時還不忘叫上紫羅和徐冰清,“快快快!一起去……”
紫羅笑著緊跟上前,而后又扭頭看向留在原地的徐冰清,“冰清,一起去吧!”
徐冰清點頭。
“哎呀!”秦雪萱嫌紫羅走得慢,又忙回身拉著紫羅的胳膊就走,“走啦!她身子弱,讓她慢慢走,我們先去,省得去晚了……”
見幾人的身影消失在人前,徐冰清才轉(zhuǎn)身離開,只不過,她的方向……是院門口。
有時候,不說再見的離別也許不會那么傷感。
門外,子暮駕著馬車停在不遠(yuǎn)處,旁邊是一襲白色布衣的莫修染,手中牽著一匹駿馬。
徐冰清緩緩走上前,“走吧!”嗓音淡淡。
莫修染看了一眼張燈結(jié)彩的院子,還有鼎沸熱鬧的人聲,又看了一眼已鉆入馬車的徐冰清,躍上馬背,“走吧!”
兩馬一車,一行三人,在這熱鬧溫馨的夜里悄然離去。
待出城門時,徐冰清撩開車簾看了一眼寧州城門,先前她離開寧州去北夷走的是北城門,而現(xiàn)在則是南城門,去的是東皇南境,可她的心境卻是一樣的沉重傷感。
這一次,真的……再也回不來了吧!
莫修染同樣看著巍峨聳立的城墻,“這么多年來來回回的,只有它安然地矗立在這,淡看著世人的生死離別、悲歡離合……”
“莫叔叔若是舍不得這里,有機(jī)會我們還可以再回來?!?p> 莫修染輕輕一笑:“那倒不是,只是突然有些感慨?!?p> 兩人心知肚明,觸景生情是因為物是人非,而這里是北境,是他們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
在這里,埋葬了他們太多的親人,埋葬了太多的知己好友,也埋葬了曾經(jīng)的歡愉。
才離開寧州城一日,徐冰清的精神就越漸萎靡,臉色也越漸蒼白。
莫修染見她這樣,知道她心思郁結(jié)的原由,也不說破,若無其事地對她述說著路邊的風(fēng)景。
“這里的景致雖然比不上京城的唯美精致,但也別具一番風(fēng)味。你整日待在馬車?yán)?,不病也要悶出病來,趁著今日陽光正好,要不要出來透個氣?”
馬車?yán)锏男毂鍥]有言語。
此刻的她,斜靠在軟褥上,手里拿著一塊玉佩,雙目無神,思緒早已不知飛向何處。
這塊玉佩是姬逸風(fēng)的玉佩,是兩人初定婚約之時,先太子妃親自交給她的。而后,兩人解除婚約,徐冰清并未將此玉佩還給姬逸風(fēng),或許是忘了,或許是還與不還已不重要,但真實原因只有徐冰清自己最清楚,她不是忘了,而是私心地想留下與他有關(guān)的東西,哪怕只是一枚玉佩,因為她知道,她與他今世無緣,而這塊玉佩是她對自己僅有的放縱。
馬車外面有疾馳的馬蹄聲傳來,陷入感傷情緒中的徐冰清并沒有察覺到。
忽然,有人掀開車簾。
一縷陽光直射入馬車內(nèi),銀色的光芒閃耀得人眼睛發(fā)花。
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馬車上,身形頎長,風(fēng)姿颯爽。
徐冰清呆愣,難道自己出現(xiàn)幻覺了嗎?這……怎么可能呢?
來人進(jìn)入馬車,坐在車門旁,依靠著車壁,看著徐冰清,“寧安郡主,好久不見!”嘴角勾著一抹笑意,眉眼間略有一絲疲憊。
“姬……逸風(fēng)?”徐冰清嘴唇蠕動半晌,終于喊出此人的名字。
只見她柳眉緊蹙,眼神迷離,像是有些不敢置信。
聽到她喊自己的名字,姬逸風(fēng)嘴角的笑意越發(fā)明媚。
直到確認(rèn)眼前人真是姬逸風(fēng),徐冰清的雙眸才逐漸恢復(fù)清明,神色越漸淡然。
姬逸風(fēng)知道,她又變回那個素日里的徐冰清了。
不過這一次,他并不打算就此放過她。
“我去邊境各城巡視城防,卻不想在這碰到你。怎么?這是要回京了?”
看著姬逸風(fēng)衣衫上沾染的灰塵,知道他所言不假,“王爺辛苦了。”
“若是要回京,麻煩你一件事?!?p> 徐冰清頓了一下,“王爺請說。”
“告訴皇兄,我要成親了!”言語間輕松愉快。
“成……親?”
“是??!我和樊瓊?!毙揲L的手指彈了彈衣襟上的灰塵,“原本還想著,到時候請郡主過來喝一杯喜酒的,現(xiàn)在看來,郡主是喝不到了!”
徐冰清低首斂眉,輕扯嘴角,“是嗎?”
原來如此??!
他這幾日巡視城防,是因為他要成親了,而娶的那個人是樊瓊。
這大概是徐冰清做夢都想不到的事。
“咦!”姬逸風(fēng)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身形微動,從徐冰清手中拿走一件東西。
徐冰清下意識去奪,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搶奪的權(quán)利,因為姬逸風(fēng)拿走的是那塊玉佩,而它原本就是姬逸風(fēng)的所有物。
“這是……”姬逸風(fēng)舉著玉佩,看向徐冰清。
“這……本就是王爺?shù)??!毙毂鍙?qiáng)壓下心底的酸澀和傷痛,“先前……先前定親時,先太子妃把它交給了我……”
姬逸風(fēng)挑眉,表示了然,而后又道:“可是……我們不是早就解除婚約了嗎?”
“是。一直忘記歸還給王爺,今日……也算是……物歸原主……”
“一件舊物,無關(guān)緊要?!?p> 話是如此說,但他并沒有把玉佩再還給徐冰清。
徐冰清看了那塊玉佩一眼,沒有言語。
“秦雪萱和蘇婉茹她們還在寧州,需要我?guī)г捊o她們嗎?”
徐冰清搖搖頭。
“你既是要回京城,那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一路順風(fēng)!”說著便準(zhǔn)備離開。
“王爺!”徐冰清無意識地喊了一聲。
姬逸風(fēng)回頭看著她。
可是要說什么呢?她又能說什么呢?
徐冰清一時頓在了那里。
“你有話要對我說?”
“王……爺……”嘴唇蠕動了半晌,只吐出了這兩個字。
她心中痛苦難耐,她不知道他亦是;她思索著措辭良久,她不知道他有多害怕她會說出怎樣傷他的話來。
最終,徐冰清抬起頭,看著姬逸風(fēng),“冰清祝王爺美滿幸福。”
若是樊瓊能給他幸福,她又何必緊抓著不肯放下?
“能得到你的祝?!芎?!”說完飛身離開。
很好嗎?也許真的很好吧!徐冰清這樣告訴自己。
可是,為什么?心中如此難受,眼睛如此酸澀……
“啪嗒!”清脆的水滴聲在馬車?yán)锖苁乔逦?p> 徐冰清沒有喝茶,這當(dāng)然不是滴落的茶水聲,而是……徐冰清的眼淚。
這是……什么?
淚眼婆娑間,徐冰清看到車門處散落著幾塊……碎玉!
徐冰清彎身拿起一塊,定睛一看,這是……那塊玉佩嗎?
她連忙去撿剩下的幾塊,嘴里嘟囔著:“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不是的……”
直到把碎玉全都撿到手心里,她才確認(rèn),這的確是那塊玉佩,是姬逸風(fēng)的玉佩。
玉佩碎了,他要成親了,他們之間也再無可能,余生……甚至連再次見面的機(jī)會都沒有,而她……連寄托念想的東西都沒有了。
“噗嗤!”一口血吐了出來。
緊跟著,她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兩眼一黑,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