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和著風,和著雨,仿若要把一切陰霾都清除干凈。
黃泉之毒仍在徐冰清的身體里肆意橫行,誓要將她消磨殆盡。
“如何?”戰(zhàn)云熙擔憂地看著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問的卻是榻前看診的大夫們。
這些大夫中就有徐冰清入獄時,武承志找來的那個大夫。
他本是南黎國眾多大夫中的一個,只因招惹上官府而禍累全家,機緣巧合下被武承志所救,這才幸存至今。
“姑娘身體本就纖弱,這毒又極其霸道強悍,即便有解藥,也要慎之又慎,更何況現在……”
“是啊……”
大夫們各各搖頭嘆息。
這些人都是戰(zhàn)云熙四處尋找的經常與各種毒物打交道的名醫(yī),醫(yī)術雖比不上醫(yī)圣,但也是個中翹楚,現在連他們都束手無策,那可如何是好。
武承志道:“你不是說你有辦法救她嗎?現在醫(yī)圣不在,碧落花也沒有,你拿什么救她?”
戰(zhàn)云熙并未理會他,走至榻前,俯身低語:“陛下去西境是為了你,我來此也是為了你,安王正往這趕。你若出了事,我敢保證,戰(zhàn)亂不會停止,你想要的天下太平不會實現,所以……冰清,活下去,為了我們活下去!”
沒有醫(yī)圣,沒有碧落花,他所能希冀的……就是徐冰清這個人,因為他相信,她不會被輕易打垮,即便她的敵人是天下奇毒,即便它隨時會要她的命……
她自幼經歷了那么多,她的心性,她的堅韌,全都讓她異于常人,相信這一次,她也一定能熬過去。
“人在哪?”
戰(zhàn)云熙聽聞此聲音,立即出了房間,“前輩!”
只見素日里謙雅斯文的莫修染,滿身狼狽地疾走而來,完全喪失了往日的風姿。
跟隨其后的還有子暮、子落。
而引領他們來此的是戰(zhàn)云熙的暗探。
“公子,屬下是在惠城外找到的莫前輩,當時他正往這里趕……”
“她人呢?”莫修染打斷了暗探的話。
“以后再說?!睉?zhàn)云熙揮手讓暗探下去休息,看向莫修染,“在房里?!边呎f邊往房里走。
“如何了?”
“不太好……”
其實不需多問,院子里濃濃的藥味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房里的大夫們看到莫修染前來,雖不知他醫(yī)圣的身份,但也察覺出了此人的不同,紛紛讓道,好方便他為榻上之人看診。
莫修染診完脈,就是一連串地探穴施針,手速之快,讓人眼花繚亂。
一番動作下來,他也累得滿頭大汗。
榻旁的大夫們看得也是心驚膽顫,如此行針之法,大膽又兇險,稍有不慎便是一條人命,然而這人卻是下針如神,手起針落,毫不遲疑,整個過程干凈利落。
“如何?”戰(zhàn)云熙緊張地問。
“死不了?!?p> 聞此,戰(zhàn)云熙暫時松了一口氣。
大夫們卻是各各面露驚異,震驚于此人的醫(yī)術高超,畢竟病人先前明明是生命垂危之態(tài),這會兒竟然是“死不了”,這結果怎不令人咋舌?
戰(zhàn)云熙趁眾人未反應過來之際,“各位大夫辛苦了,我這就安排人領各位下去好好休息?!闭f著擺手讓屋外的仆從領著眾人出去。
“小姐怎么會傷成這樣?”子落看著榻上的人眉頭緊皺,這才多久沒見小姐,沒想到竟然變得如此形銷骨立。
子暮在旁斂眉不語。
“你們也先下去休息,這里我和莫前輩來照顧?!?p> 子暮、子落知其有話跟醫(yī)圣說,先行離開。
“這位是?”莫修染這才注意到屋內的另一個人。
“哦!這是程治……”
“在下武承志,早年承蒙徐侯爺相救才得以幸存?!?p> 徐明淵曾經救過那么多人,莫修染也就沒怎么在意此人是徐明淵何時所救,又為何會出現在這。
反倒是戰(zhàn)云熙,聽到他自報身份,略顯驚訝了一下。
“黃泉之毒最重要的一味取自碧落草,碧落草長于死亡島,如今死亡島已毀,這世間恐怕再無碧落草,更遑論其解藥乃是碧落草長成之后所開的花。不知,醫(yī)圣可有其他辦法解此毒?”
莫修染驚疑地看向他,“你怎會知曉這么多?”
“在下……”
戰(zhàn)云熙打斷他,“這不重要。她還能撐多久?”
“我先去配藥?!?p> “哎!”戰(zhàn)云熙不明所以,“前輩,她究竟怎么樣了?”
武承志看著莫修染離開的背影,喃喃道:“醫(yī)圣也沒辦法了嗎?”
“什么?”
“若是醫(yī)圣有辦法,想來會直言相告,而不是……”
戰(zhàn)云熙聞此,斂眉暗思,沒有言語。
夜深人靜。
“公子。”有人翻窗而入。
房內一片漆黑,可這并不妨礙兩人交談。
“惠城內已基本平定,估計南黎很快就會派人來議和。戰(zhàn)將軍已安排人收殮好趙世勛的尸首,以方便南黎人來要。至于,趙琴韻和北宮晉鵬……”
“人死債消,找個地方埋了吧!”喃喃道,“相信冰清也是這樣的想法。”
“安王一行正往惠城而來,應該很快就會到?!?p> “他若要來,誰又能阻止?不過,既然冰清想要隱瞞,那就能瞞一日是一日吧!先不要透露我們的行蹤,包括父親和大哥?!?p> “是?!?p> “對了,到哪了?”
這話若是外人聽到,必定是一頭霧水。
“一路之上,未曾停歇片刻,再有兩日,便可到達惠城?!?p> “此事不可對任何人吐露分毫,直到……”戰(zhàn)云熙明知對方看不清自己的神情,仍是直視著他,“我要它完好無損地送到這里,不得出一點差錯。”
“公子放心?!?p> “西境的戰(zhàn)局如何了?”
“姬蒼暉已被寧小侯爺斬殺于陣前,剩下的這些將領不過是些烏合之眾,想來西境很快便會被收復?!?p>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姬蒼暉以為只要有錢,就能夠收攏軍心,殊不知為利而來之人又怎會有足夠的忠心和赤誠。”
“恒王父子鎮(zhèn)守西境這么多年,倒是收刮了不少錢財。”
戰(zhàn)云熙譏諷一笑:“到最后,還不是落入陛下的囊中?!?p> “這還得虧陛下的智計無雙,此戰(zhàn)結束,東皇也總算可以安定下來了?!?p> “行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救寧安郡主,否則都是白瞎?!?p> “是?!?p> “知會京城一聲,人已找到,安好,勿念!”
“是?!?p> 暗探離開后,戰(zhàn)云熙看著漆黑如墨的夜難以入眠。
若是徐冰清出現什么意外,他如何向陛下交代,如何向紫羅交代,又如何向那些關心她的人交代,更重要的是以安王的性情,他真的會出兵南黎,雖然趙世勛已死,但他也不會因此放過任何一個南黎人。
她想要死得無聲無息,不讓任何人知曉,可活著的人又如何能夠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