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皇帝可怕的執(zhí)念
看她飛揚(yáng)跋扈的樣子,我自己都忍不住不納悶:這樣無理的人怎么今日才被送進(jìn)禮學(xué)堂,到底還是禮學(xué)堂建得太晚了。
更讓我摸不著頭腦的是,為什么學(xué)堂還能帶狗?
“跟你說話呢,聽不見?”
“你我既然來了禮學(xué)堂,便都是求學(xué)的學(xué)生,沒什么你高我低?!?p> “呵、好大的膽子!萍兒!”
她身后的一個婢女聽令,上來好像就要教訓(xùn)我。我瞪了那婢女一眼,婢女便又縮了回去。她倒是氣急敗壞,狠狠給了婢女一掌:
“她不過是個無名小卒,你怕她做什么!”
“小姐……她,她是許將軍的夫人?!?p> 她的臉色變了變,但是顯然不怕我:
“將軍夫人與我何干,她傷了我的狗我就要討回公道。”
我哭笑不得:明明是這大黑狗對我不善,怎么還成了我傷她的狗?難道就是趴在原地打盹,就算受了傷?
“你看,阿黑都起不來了,肯定是她用了巫術(shù)!”
“換了你是狗,被人牽著跑一天這會兒也累了,況且耳邊還一直聒噪,能起來才怪?!?p> “你!”
又是京城小姐熟悉的伎倆——扇巴掌。我不想和她計較,用力捏了捏她的胳膊,想給她個警告。她皺了皺眉,估計是被我捏疼了,但還梗著脖子不縮回手,撐著自己的面子。
倒是個有骨氣的姑娘。
“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素未謀面就針鋒相對?日后都是要一起學(xué)禮的同窗,和和氣氣的不好嗎?”
“誰和你和和氣氣!”
我嘆了口氣,放下了她的手。
“公主就是因為損了皇家的顏面才被關(guān)禁閉,若是你父親知道你在這胡鬧,難保不會罰你,算了?!?p> “是你無禮在先?!?p> “那我同你道歉,但不知者無罪不是嗎?我是天山族人,來中原沒有見過你,自然不知道你的身份。況且,我的身份并不比你低微?!?p> 她哼了一聲。
“算你有理?!?p> “我叫薩納爾,你也可以叫我青儀,你呢?”
“劉瑾露。不過你為什么姓青?”
“……青嵐認(rèn)我做了妹妹。”
她張大了嘴,簡直吃驚得不能再吃驚了——這么一個大家閨秀,怎么就這么不顧及自己的形象?
“青嵐認(rèn)你做妹妹?!為什么!”
“在戰(zhàn)場上我救了他,就這樣?!?p> 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里面好像閃著星星。
“謝謝你救了他!”
看她一改剛才撒潑的模樣,我可算松了口氣,和她說了幾句話就不再理她了,任書童帶我去我的居所。可偏偏就這么巧,我們順路。
剛開始她還漫不經(jīng)心地走在后面,時不時對禮學(xué)堂的種種風(fēng)景做點(diǎn)評,可后來一看我們眼前只有同一條路了,她便想和我同行,可她又放不下面子,一定要用一種別扭的方式。
“喂!等等我!”
我站定,回過頭看她。
“有什么事?”
她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蹲了下來,把婢女都嚇了一跳。
“我腳扭了,萍兒一個人扶不過來,書童又不方便扶我,你過來幫我?!?p> “求人幫忙不要用這種命令的語氣,要請求。”
她切了一聲。
“我死也不求人。”
我攤了攤手:
“那好吧,你自己走,我累了,要先休息。”
果然她立馬就站了起來,快步追上了我。
“你還真是個冷漠的家伙?!?p> “是你裝的一點(diǎn)都不像。想要什么說出來不就好了嗎,干什么死要面子?!?p> “我可是宰相的女兒!”
“……嗯?!?p> 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什么只因為是宰相的女兒就絕不求人,不過,我不討厭她的性格,甚至覺得她有點(diǎn)可愛。
一路上她一直嘰嘰喳喳地念叨,不過在我面前就沒了抱怨,唯一讓她不滿的就是一顆桃樹。
“我不喜歡桃樹,很丑?!?p> “那你吃桃子嗎?”
“吃?!?p> 我笑:
“做人可要飲水思源?!?p> “桃子好吃,但不妨礙桃樹丑?!?p> “……”我盯著那半開未開的桃樹看了會兒,不由得也贊同了她的觀點(diǎn):
“是挺丑的,毛乎乎的。”
“對吧?看來你品味還不錯嘛,這就是英雄所見略同!”
不一會兒我們便到了路的盡頭。從腳下散發(fā)出許多條路,而最中間的那條路上坐落著一座很氣派的宮殿,旁邊的路就是尋常一些的廂房。我剛想繞開那晃眼的宮殿,書童卻攔住了我。
“青儀姑娘,這里?!?p> 他對著宮殿的方向伸出了手。
“哇……青儀你住的地方也太好了,不愧是將軍夫人?!?p> 剛才不還將軍夫人與你何干嗎,怎么變臉這么快……
“我……”
“青儀姑娘,這是圣上給你專門備的雪神殿,還請隨在下來。”
我的心一下就冷了。
專門備的?禮學(xué)堂都剛建成不久,要落成這樣的宮殿顯然要費(fèi)不少工夫,看來皇帝早就準(zhǔn)備讓我進(jìn)禮學(xué)堂,只是正巧我自己送上門來了而已。況且這名字實在令我難以接受:雪神殿,是在暗示我什么嗎?
暗示雪貴妃是我的姑姑,所以我一定逃不脫?
與劉瑾露作別,我便進(jìn)了那夸張的大殿,我以為里面也會極盡奢華,可里面卻是清一色的素色,墻上沒有字畫,花瓶里也沒有花,只有青稞穗子,且很新鮮。地上撲著暖和的毛氈,花紋也是和天山族一樣的神鳥紋繪。
這太恐怖了——在這一刻我分明感覺到腳下的大地和千里之外的別無二致,站在這房間里,我都感覺得到有人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注視著我:不知是令我敬畏的神鳥,還是早已不在人世的姑姑。
“姑姑,你在嗎?”
沒有人回答我,但房里卻響起了可怖的回音。我立馬噤聲,飛快地點(diǎn)起了燭火。
皇帝究竟是為了什么?為了嚇我?為了讓我臣服?為了讓我對他感恩戴德?
還是……
我不敢再想,躲到被子里想著趕緊入睡。疲累至極的我很快便睡著了,但詭異的是,無光的深夜里,我醒了。
燭火已經(jīng)快燃盡,昏昏暗暗的光鋪滿了窗邊一隅之地。我偏過頭,不知怎么精神百倍。我覺得光亮眼地?zé)┤耍阆麓惨ゴ禑簟?p> 可是當(dāng)我走到窗邊的時候,一個人影慢悠悠地從我眼前飄了過去。我心下一驚,下意識蹲下身,剛好讓窗外的人看不到我。
門緊緊鎖著,不會有人能夠進(jìn)來。
忽地一下,最后一點(diǎn)燭光熄滅了,我一下便被黑暗包圍。因為寂靜,所以門外的腳步聲就格外清晰。那人一下下走,步伐疲倦而沉重,就在我以為他要路過的時候,他停下了。
停在了我的門前。
我屏住了呼吸,不敢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靠在門邊的墻上豎起耳朵聽??赡侨藳]有說話,傳進(jìn)我耳朵的只有急促而不規(guī)律的呼吸。
那呼吸聲來自于一個中年男人。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和一個男人只一墻而隔實在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我的手腳一下子就麻了。那人的呼吸聲逐漸平穩(wěn)了下來,像是蓄勢待發(fā)的虎狼準(zhǔn)備逮捕獵物前的最后一刻。
我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快到讓我懷疑它幾乎要從我胸口跳出來。我和那人就這樣僵持著,不知多久。
直到他開了口。
“雪兒……”
是皇帝?!皇帝這么晚了來這里干什么!
“雪兒,朕知道你在?!?p> 我當(dāng)下差些吐出血來——若是皇帝把我當(dāng)成了姑姑,那他此刻不也就是在對我說,他知道我在聽?!
“雪兒,是朕對不起你,朕沒能保住阿煜,也沒能保住你……”
“朕……實在是無能。”
“朕十分想念你,只希望你能回來。朕知道人死不能復(fù)生,可是……卜閣的人對朕說,只要朕每日念你、看你,你就會回來的?!?p> “你是不是還在生朕的氣?氣朕把你從白霖那里搶過來?氣朕奪了你的自由?氣朕沒能保住咱們的孩子?”
“還是……”
“可是雪兒,朕真的很想你。”
“快要五月了,朕每年都會給你做的百鳥朝鳳裙也要完工了。朕想再看你穿一次?!?p> 皇帝絮絮叨叨念了很久,每一句都夾雜著濃郁而深重的遺憾和思念,而我,只感覺越聽越恐怖。
他每天都會來這里嗎?來這個剛剛興建不久的地方,在這扇門前對著門自言自語?
一個念頭忽然閃過了我的腦海。
禮學(xué)堂,究竟是為什么而建?
雪神殿,難道就是姑姑原本的宮殿?
而……
我沒有聽誰提起過姑姑的墓,也沒有聽過雪貴妃葬入皇陵的傳聞,而我生來便敏感的直覺和感觸讓我在踏進(jìn)這房間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了不祥和恐怖之氣。
難道……
“生人有氣,死者有魂。朕知道,你在這里,你的魂在這里,不會跑的。雪兒不怕,你不會迷路的,朕……每天都會來看你?!?p> 皇帝這句話在我聽來簡直就是宣告死亡的話,一時間,我的汗毛便倏地豎了起來。
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更真切了。
雪貴妃,我的姑姑,她的尸體……或是墓,也許就在這附近。也許是在這殿的后院,也許是在這房間里,也許,是在我的腳下。
清焰與風(fēng)燈
46章因為一些……不太方便描述的原因被屏蔽了,目前在審核解封,果咩納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