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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桑榆

本事傾囊相授

重生桑榆 努比亞l 3943 2023-11-30 00:52:06

  穆桑榆淡淡一笑,美眸輕轉(zhuǎn),嗓音低柔道,“陛下的心意,臣妾心里都明白的。”

  這一言,便是說此事算揭過去了。

  黎謹(jǐn)修甫松了口氣,卻見穆桑榆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繡花繃子,“陛下以為,臣妾這件繡品如何?”

  只見黎謹(jǐn)修將那繡花繃子接了過去,在手中摩挲把玩了一陣,似是認(rèn)真品鑒了一番,方說道,“孤觀皇后的繡品,別具一格,人間少有?;屎笕焉镄量?,還要親手為孩兒縫制衣衫,且不論這繡技如何,單這一段慈母心腸,便是千金難求!”

  口中說著,又握了穆桑榆的手,向她輕聲道,“白貴人的女紅固然精妙,榆兒這段心思,卻是這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他說的義正言辭,眾人聽的目瞪口呆。

  高啊,陛下還是您高!

  單這一段話,并非閉眼胡吹,一昧虛夸,反惹厭煩,繞著彎子、合情合理的夸了皇后一番。

  真不愧是治國理政的大周陛下,這段本事旁人必不能有!

  然而,穆桑榆卻不理此言,笑瞇了雙眼,“陛下此言,可是當(dāng)真?不是臣妾的針黹太端不上臺面,蓄意說來哄臣妾開心的罷?”

  黎謹(jǐn)修莞爾一笑,“你就有這些小心思,夫妻之間,自是坦誠相見,何來這些欺哄?!?p>  穆桑榆斂去滿面笑意,正色道,“不錯,夫妻之間,自當(dāng)是坦誠相見,何來欺哄。”

  擷芳殿外,豆蔻一襲戎裝,揚(yáng)臂搭弓,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她大喜過望,一蹦三跳的跑至一旁觀望的高大男子身側(cè),滿面歡悅道,“舅舅,舅舅,這次我可射中啦!你說話算話,明兒要教我騎術(shù)!”

  穆長遠(yuǎn)摸了摸鼻尖,剛毅威武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為難的笑意,片刻頷首道,“既答應(yīng)了公主,臣自當(dāng)言而有信。待今日回去,臣便親自為公主挑選一匹馴良的馬匹。明日公主散了女學(xué),臣便教公主騎術(shù)?!?p>  豆蔻歡悅不已,扭頭向她伴讀喊道,“晨晨,你聽著了?舅舅答應(yīng)了!明兒,咱們一道學(xué)騎馬!我跟先生告?zhèn)€假,這女學(xué)不上也罷了!”

  眼見公主發(fā)問,柳晨曦才回道,“公主殿下,太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雖答允了咱們,但也叮囑這精力還是要放在女學(xué)課業(yè)上。為學(xué)騎馬去向先生告假,是萬萬不可的?!?p>  豆蔻小嘴兒一噘,小聲嘟嚕著,“我看這女學(xué)沒甚可學(xué)的,不就是那些三從四德,再不然就是針頭線腦,怎么也不及騎馬射箭來的痛快!分明母后的女紅也不咋樣,如今不也好好的,和父皇恩愛的很,倒要迫著我學(xué)……”

  這黎豆蔻雖是女兒之身,卻到底是先帝的正統(tǒng)血脈,于武道頗有天賦,進(jìn)境極速,才學(xué)了幾日弓箭,便吆喝著要騎馬。

  他滿擬豆蔻必不能中,畢竟那些初入行伍的兵丁,便是天賦好的,總也要操練個七八日方能正中靶心,這女娃娃歲數(shù)尚小,射出的箭能不脫靶,已是老天襄助了。

  熟料,豆蔻只射了四箭,便中了靶心,前頭三箭也未曾脫靶!

  他穆長遠(yuǎn)是個一言九鼎的男子漢,即便對著個小小姑娘,亦不肯食言,心中雖有些懊惱,還是點頭答應(yīng)。

  正當(dāng)此時,卻聽影壁后面?zhèn)鱽硪坏琅?,“這擷芳殿共幾處帳幔急需更換,你們往長春宮送的賬目不甚清楚,皇后娘娘目下養(yǎng)胎要緊,顧不得這些,吩咐了我來瞧瞧?!?p>  話音才落,豆蔻便歡聲喊著,“白姨姨!”一面跑了過去。穆長遠(yuǎn)微微一怔,就見小公主那靈巧的背影宛若一道飛虹,轉(zhuǎn)入了雕刻奔龍云海圖的漢白玉影壁之后。

  片刻之間,又看那小小人兒拉扯著一只女子的手自影壁后出來。

  宮中女眷,能被公主以姨姨呼之的,若非后妃,便是貴胄命婦,但無論此二者皆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婦人,如何會有如此一雙繡娘般的手?

  穆長遠(yuǎn)正自疑惑之際,便見豆蔻拉著一名女子翩翩走來。

  女子身著一領(lǐng)牙白色綢緞對襟夾襖,其上繡著一叢翠菊,菊花瓣上掐了銀絲,泛著淡淡的光輝,底下則是一條杏色素面蓋地長裙,只是裙邊繡著些忍冬紋路。

  她頭上梳著宮中嬪妃常見的傾髻,發(fā)髻上只簪著幾朵絹制宮花,亦是后宮尋常樣式。

  這一身打扮平淡無奇,既不鮮妍明媚亦不妖嬈動人,卻顯得格外的雅致脫俗,襯得那人溫婉恬靜。

  暖陽之下,如有光華。

  穆長遠(yuǎn)隨意打量了兩眼,便知眼前之人是后宮嬪妃,當(dāng)即垂下眼眸,再不多看一眼。

  豆蔻拉著白玉心的手,仰著一張瓷娃娃般精致的小臉,滿面歡悅,“白姨姨,你這會兒過來,是特特兒來瞧我的么?”

  白玉心摸了摸公主柔嫩的面頰,溫文一笑,“一來呢,瞧瞧咱們的小公主,有沒有認(rèn)真上學(xué);二來,昨兒皇后娘娘聽內(nèi)務(wù)府的人說起,擷芳殿有幾處帳幔不好了,蟲蛀鼠啃的,都急需更換。娘娘身懷有孕,自是無暇顧及這些瑣事,故而我今日過來瞧瞧?!?p>  豆蔻噘起了紅艷艷的小嘴,像一顆圓溜溜的櫻桃,嬌嗔道,“姨姨如今也學(xué)的同母后一般了,見面三句話不到就是上學(xué)功課!也不問問我餓不餓、渴不渴,在學(xué)堂里受委屈了沒有?沒上這學(xué)之前,母后和姨姨待我那樣好。待上了學(xué)后,整日價就是功課做了沒有,有沒有聽先生的話,再不心疼我。足見,上學(xué)不是什么好東西!”

  白玉心不由一怔,半晌方啞然失笑,“我的小姑奶奶,這闔宮上下,誰敢給你委屈受呀?且不說陛下、皇后娘娘,便是太皇太后娘娘,也是第一個不答應(yīng)的。硬要說起來,你給旁人委屈受還差不離?!倍罐⒌淖煸桨l(fā)撅到天上去了,“既這樣說,那又怎知我定然沒有認(rèn)真上學(xué)呢?皇祖母、母后、姨姨見了我都要這樣問。甚而父皇有時看見我,都要板著臉問我是不是在學(xué)堂淘氣了,可見、可見大伙兒都不相信我!”

  須知,這段時日以來,這小丫頭在擷芳殿念書,什么《女戒》、《內(nèi)訓(xùn)》、《女論語》沒念幾句在肚子里,倒是日日琢磨著怎么和先生對著干。

  先生教一句夫為妻綱,她便問這事誰定下的道理;先生念一句,“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臥之床下,弄之瓦磚,而齋告焉。臥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她就追問先生,她既生為女身,那算不算下人,當(dāng)初出生之時,是不是也被人安放在床下?

  這一句,原出自《女戒》,本意為女子卑弱,生后當(dāng)睡于床下,以示地位卑下。

  然而,豆蔻貴為公主,金枝玉葉,即便受所謂的女德管束,又有誰敢說她地位卑下?她出生時,雖未抱入宮中封為公主,卻也是王府中的郡主娘娘,怎會被人安放于床下?

  于此等問題,那女先生自是一個也答不上來。

  她若不答,那小丫頭便又要問她,傳道受業(yè)解惑者也,先生行得幾條?

  那女先生家中如今雖已不甚顯赫,但祖上到底是清貴門庭,其曾祖父更是當(dāng)世大儒,自幼也是飽讀圣賢詩書,千嬌萬寵般長大的,如何受得這般鳥氣,不敢當(dāng)面叱責(zé)公主,便一狀訴至太皇太后跟前。

  蔣太皇太后殺伐決斷了一世,到老來卻愈發(fā)憐愛小輩,和安公主又是她的長子長孫,更是寵溺非常,聽得女先生一番控訴,反倒?jié)饷家粯?,哈哈大笑,“這般鬼靈精怪,敢言世人不敢言之于語,真真兒不愧是老婆子的嫡親重孫女!”絕不肯加以半分苛責(zé)管束。

  至于皇后穆桑榆,她如今正當(dāng)穩(wěn)固胎像的緊要時候,腹中所懷又是大周天子當(dāng)世頭一個皇子,誰敢拿這些雞毛蒜皮去煩擾她?

  故此,這小丫頭整日在擷芳殿里胡天胡地,根本無人敢管,那女先生也索性閉眼講課,隨公主聽與不聽。

  也因而,上學(xué)給她委屈受更是無從談起。

  那女先生若在擷芳殿里聽見公主這番說辭,怕是要大唱六月雪竇娥冤了。

  穆長遠(yuǎn)心下思忖著,那兩道濃黑的劍眉卻不由緊皺。

  眼下種種雖盡是些雞零狗碎,但為長遠(yuǎn)計卻是隱患深埋。

  公主如今這般還可算是童言無忌,然隨年歲漸長,這幅性子若依然不改,便是言行不端,不淑不惠。

  公主貴為皇室血脈,竟而婦德有虧,那自然便是當(dāng)朝后宮之主、當(dāng)今的皇后娘娘教化無方之過!

  大周陛下黎謹(jǐn)修多年無子,穆桑榆初封皇后便傳出妊娠之喜,大周江山基業(yè)后繼有人,這自然是普天同慶的大大喜事。

  然而私下里,后宮眾人卻竊竊私語,皆道皇后這胎懷的不是時候。

  這道理,倒也簡單。

  穆桑榆雖當(dāng)了多年貴妃,但于執(zhí)掌宮闈實則資歷甚淺,往年做貴妃時,又因前頭種種緣由,行止癲狂悖謬,在宮中口碑甚是不佳。

  雖則這大半年來,她收心改性,深居簡出,撫育公主,待下慈善,兼且為除疫病立下大功,民間文賢大儒為其書有《賢女傳》,但到底有前頭那么多年的事兒,宮中人面上順服,心中對這位新封的穆皇后實則也不甚敬服。

  大周后宮多年無主,積病深重,她初登后位,正該放出手段,好生整治一番,揚(yáng)名立威,穩(wěn)固根基,方為上策。

  熟料,她竟此刻身懷有孕,自然只能是萬般皆放下,天要塌了也沒養(yǎng)好這胎來的要緊。

  但如此一來,宮中種種,她當(dāng)然是無暇顧及周全了。

  宮務(wù)繁雜,大的譬如這公主教導(dǎo),小的似眼前擷芳殿帳幔更換,皆需人調(diào)度打理,往日后宮無主,縱便亂些人也挑不出理來。

  如今大周有后,后宮便是有了當(dāng)家主事之人,再亂無章法,人不說皇后有孕心力不足,只會道這穆皇后有名無實,治宮無方!

  長此以往,穆桑榆先前累積的那點子好名聲,會被消磨殆盡,這節(jié)骨眼上倘或再出什么亂子,只憑靠著腹中龍?zhí)?、太皇太后陛下的恩寵,后位怕是不大牢固了。梁家雖已倒勢,但前朝后宮虎視眈眈之輩甚重,穆家如今正如日中天,自然便是眾矢之的。

  旁的不消說,今日朝會,那班子酸臭文臣還在上書陛下,以皇室子嗣稀薄,皇后身懷有孕,后宮無人服侍陛下為由,奏請選秀。

  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

  陛下欽封的護(hù)國公,大周沙場的悍將戰(zhàn)神,皇室正頭的國舅老爺,皇后一奶同胞的親哥哥穆長遠(yuǎn),只覺頭疼欲裂,頭大如斗。

  他寧可再上沙場,披掛點兵,銀槍一抖,去敵陣殺他娘個十進(jìn)十出,也好過整日琢磨這些婆婆媽媽的爛糟事兒!

  父親未云游之前,曾說他兄妹二人,為兄者胸襟寬闊,一身神力,是天生的武將坯子,可定乾坤,唯獨性子豪放,做不了精細(xì)功夫。

  做妹妹的,彼時年紀(jì)雖小,但爛漫之中已見縝密細(xì)膩,精明聰慧不在那些文臣儒生之下,只可惜生得一個女兒身,入選東宮不知是福是禍,要他好生照看妹妹。

  他如今肯教豆蔻這個嬌娃娃習(xí)學(xué)武藝兵法,便是看著妹妹分身乏術(shù),唯恐公主此時疏于照看教導(dǎo),課業(yè)耽擱,再鬧出什么亂子來。

  原想著,一個小丫頭片子怎會喜歡舞刀弄棒,不過三天新鮮就丟之腦后了。

  熟料,這女娃子倒當(dāng)真是塊習(xí)武的料子,不止騎射學(xué)的似模似樣,竟連淺顯些的兵法也一點即透,那兵家典籍背誦的倒比什么女德女經(jīng)還流暢,論進(jìn)境比他去歲收的幾個將門子弟還迅速些。

  穆長遠(yuǎn)本是良將,見得這般好材料,哪有不愛惜的?只嘆這孩子錯投女胎,不然他定將她收到身邊,將一身本事傾囊相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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