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回到住所,水無言的心還在亂跳,她想抱住李得財跟他訴說今天的見聞,來穩(wěn)定心神,可是李得財還未回,她特別想他,比任何時刻都更想他。跟昨夜差不多,李得財又是三更才回,她撲到李得財懷里,委屈地哭了。
水無言今天的確受到了驚嚇,她說,“他們會殺人滅口,師哥,他們會殺我?!?p> 李得財安慰她,愛撫她,使她冷靜,才追問原委,水無言便把葉傳雨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李得財。
李得財也嚇了一跳,他想不到同在一個隊里效力,背后居然有如此劇烈的紛爭,他明白,現(xiàn)在只有三條路可以走,一是就此逃掉,但商族手眼通天,遲早會找到他們;二是揭發(fā),他相信葉傳雨的行徑,商族大統(tǒng)領(lǐng)一定不知情,但商灣土地組組委汪澤或許知曉,甚至兩人沆瀣一氣,這也許正是水無言被分發(fā)到玖天縣的原因,因此只有向統(tǒng)領(lǐng)宋現(xiàn)哲本人揭發(fā)才有用,但一揭發(fā),將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玖天縣或許只是冰山一角,揭發(fā)勢必引發(fā)商族整族震動,后果難以預(yù)料;第三條路,便是毀滅新屋村的泉水,這樣一來,葉傳雨構(gòu)想幻滅,或許可中止他的瘋狂計謀。
水無言聽完,若有所思,她想的是,這三條路無論選哪一條,就算能保命,她都將失去商族的職務(wù),她需要再想一想。她想到的辦法與李得財完全不同,她想的是,一,殺死周歸燦;二,殺死葉傳雨;三,向宋現(xiàn)哲請求調(diào)職。但這三條路她都沒有十足把握,潛入保衛(wèi)森嚴的知縣府刺殺周歸燦,難;葉傳雨身居高位,武功必然遠在自己之上,殺葉傳雨,也難;宋現(xiàn)哲視女人如衣物,向他請求調(diào)職,可能丟了夫人又折兵,也難,她只是這樣想著,并未說出口。
水無言忽然靈光一閃,又想到一個主意,她不確定是否可行,但既然每一條路都有冒險,她打算試一試這個法子,她只跟李得財說,明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又強裝平靜地問李得財今天的經(jīng)歷。
李得財?shù)?,“跟昨日幾乎沒有區(qū)別,同樣是觀察每家每戶的生活起居,一言一行,不過昨天跟谷陽東瞧西看,不明就里,今天聽他一解釋,才知道其中原委。谷陽話雖不多,做事卻很有條理,他說,所謂談判,并非夸夸其談,大秀口才,而在于兩個字:需求,我們只要弄清楚對方需求,并加以滿足,就能輕松說服對方,任憑我方差遣。而想要弄清需求,非要下大力氣不可,比如,觀察他們一言一行,就能得知他們所思所想,缺什么,想要什么,也即可猜得一二,再與他們洽談,獲知其籌碼、愿望,兩相權(quán)衡,找出既可滿足對方需求,又可達到我方目的的中間點,如此一來,談判就可大功告成,我一路回想,覺得他說的極有道理。”
水無言聽完,感到茅塞頓開,嫣然連呼:“是有道理,學(xué)習(xí)了?!?p> 翌日,水無言直接去了葉傳雨的議事廳,葉傳雨笑臉相迎,她卻告訴葉傳雨,她師哥不同意她接受吳安度的提議,她很抱歉。
葉傳雨頓生殺氣。
水無言連忙說,“葉組委,您先不要著急殺我,您知道,我和您是一條心的,您希望商族收益增長,也希望自己收入增長,更希望哪一天您能坐到汪組委的位置上,屬下也是一樣,希望您早日達成愿望,絕對不敢有意阻撓??梢侨~組委想殺我滅口,那我也不得不早做防備,我已經(jīng)讓我?guī)熜謱懥艘环鈺沤o大統(tǒng)領(lǐng),請求調(diào)職,要是你還想殺我,那我只能再寫一封,揭發(fā)你和汪組委的陰謀,大家一起同歸于盡。”
葉傳雨認真地打量著水無言,也認真地思考著水無言的話。
他這一瞬間的思考,就讓水無言確定,她賭對了,葉傳雨的所作所為,宋現(xiàn)哲一定不知情。她想著谷陽說的“需求論”,又接著輕言細語試探地說,“葉組委,我知道您并不是存心要殺我,您要的只是周歸燦的一紙公文,如果屬下用自己的辦法幫您弄到,那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殺我?”
說到這里,空氣中的殺氣驟然散去,甚至還漂浮著水無言軟言軟語的曖昧味道。
葉傳雨不為所動,他清楚,水無言這樣美貌妖嬈的女人對宋現(xiàn)哲極有引誘力,如果水無言真去高密,就算他百般辯解,說新屋村之事是為商族利益著想,也難保宋現(xiàn)哲不查到他中飽私囊,要是水無言再吹耳旁風(fēng),說不定他還會有殺身之禍??礃幼舆@個水無言不是一只待宰羔羊,她意識到了自己身體的價值,只是暫時不愿賤賣罷了,她不會出賣他,她只是想從中分一杯羹。因此葉傳雨大笑說道,“水姑娘言重了,要是水姑娘能拿到公文,那真是我商族的大功臣,怎會忍心傷你,如果事成,我不但賜你一座宅院,另再賞一萬兩白銀?!?p> 水無言道,“多謝葉組委。那就請組委安排屬下、吳厭秋、豆蔻和秦若嬋,明晚一同前去知縣府,進了府里以后,一切聽我號令。”
葉傳雨看著這個十八歲的少女,將信將疑地只說了一句話,“好,我來安排?!?p> 李得財隨谷陽在望文地界實施的遷移事務(wù)也進展地頗為順利,谷陽早已相中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叫范典,為他打頭陣,此人雖年紀不小,卻終日做個無業(yè)游民,平時的消遣就是毫無節(jié)制地賭博,贏了錢就邀幾個狐朋狗友喝酒逛窯子,跟藝族蘇覓有得一比,只不過差于文藝罷了,要是輸了,那可就了不得,爹娘祖父祖母盡要被他數(shù)落,有時還得逼著他們要銀子,在望文地界,是知名的無賴。
因此,谷陽先把一錠銀子放在他手上,然后再交代他,如果替他辦好一件事,另外再追加賞賜,此事也頗簡單,也正適合這個無賴去做,那就是散布謠言,告訴住戶,朝廷已審批玖天工建隊在望文建設(shè)高樓。玖天工建隊在玖天縣是知名的地方惡霸,所建的樓房粗制濫造,還曾發(fā)生過樓房坍塌事故,惡名昭著,要是望文地界落在玖天工建隊手里,不但住民得不到幾兩遷移費,甚至可能還要賠上性命,因此不管消息真假,望文十幾戶百余人立即炸了鍋,甚至有人摩拳擦掌要去知縣府鬧事。
至下半天,無賴又說,“打探清楚了,地面還沒有落定,工建隊,商族和工族,三個還在搶,不過這塊地要搬遷重建,是板上釘釘?shù)牧恕!?p> 住戶們在夜里便都討論起來,翻來復(fù)去討論的結(jié)果,自然是谷陽預(yù)料的那樣,誰都知道,工建隊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而工族雖然樓建的好,可現(xiàn)在窮,根本拿不出太多的遷移款,只有商族出手還算大方,建樓也還過得去,大多住戶已經(jīng)把家產(chǎn)暗許給商族,只盼商族勝過工建隊和工族,在遷移費上能出個好價錢。
而那個無賴,早就攛掇著他爹娘把幾間破落屋子盡早出手。
夜間李得財、水無言又各自分享當日見聞,都眉開眼笑。
李得財問水無言明晚的計策,水無言神神秘秘地說道,“那自然是我的拿手好戲,一個嚇字就可以,明晚我假裝跟他相好,趁機把他拿住,再嚇唬他說要殺他,我就不信他不乖乖把文書交出來?!?p> 李得財聽了,立即黑著臉道,“我不同意!你說是假裝跟他相好,誰知道他會不會有埋伏,將機就計,要是這樣,后果不堪設(shè)想。”
水無言知道他情緒又開始激昂,忙摸著他心口,甜如蜜地說道,“我知道師哥你擔心我,可是我實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法子,要是明晚不去,我就只能等死啦,怎么辦嘛。”
李得財也無可奈何,他也想不出好對策,只好冒險一博,同時他提出,他要跟去知縣府,以為照應(yīng)。
水無言同意,她本心里沒底,有李得財在,她的心安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