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阡一路負笈,身旁還跟著四腿的貓,一路上走走停停,竟然還沒有出這個小鎮(zhèn),想來趕上京城得需些時日。已是下午,天昏昏沉沉有些悶熱,看著像是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半路行于林道邊便下起了大雨,這附近并無避雨之所,慕子阡只能往著樹下去避雨,等雨勢小些了再走,他一直將阿粟護于袖下,反倒是自己全身早已被雨水打濕透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花了眼,剛才這里并無避雨之所,可這時再看左側(cè)小道上,那里竟突然冒出了一條石階,順著那石階向上望去便見風(fēng)雨中有一個小亭子,亭中還站著一位身穿藍衣的女子,身姿裊娜撫弄著被雨水打濕的長發(fā)看樣子也是在等雨停。
慕子阡下意識抬頭看了看,這只能遮住幾滴雨水的樹,在這里避雨只不過是比沒有遮擋的好一點。上面有個亭子,可那亭中站著女子好像不太方便,思慮再三慕子阡想到了袖下的阿粟,還是決定去亭中避雨吧,不過就是多了一個人,又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順著臺階走上去,那女子聞聲看了過來。慕子阡與那女子對視一眼,那女子眉眼含笑,長得如清水芙蓉般。慕子阡瞬間由脖子紅到了臉,直直盯著那姑娘好久,完全傻了神情。
慕子阡忽然覺得有些失禮,立即低下了頭拱手道:“姑娘可否借此小亭暫避下雨?”
女子莞爾一笑道:“當(dāng)然公子快些進來莫要再淋濕了?!?p> “多謝!”慕子阡提了提衣裳進入亭中,頓感渾身無所適從,輕撫著阿粟頭。
女子的目光落在了阿粟身上,看阿粟的眼神帶有兩分?jǐn)骋?,只是慕子阡與阿粟都未曾在意。慕子阡一直望著前方,竟是不敢再與她對視一眼。兩人居于此亭卻無一言。
待雨小了些慕子阡便要離開此地繼續(xù)趕路了,只向那女子拱手道:“姑娘小生告辭?!?p> 那女子撐起了白色油紙傘,有些匆忙的上前幾步,為慕子阡遮雨頓了頓道:“公子的書都打濕了,要不先暫歇家中明日再趕路。”
慕子阡卻一口拒絕了:“多謝姑娘好意不必了。”
可阿粟還想避一會兒再走,一來是怕慕子阡淋出病來,再者眼前這姐姐長得實在漂亮,還想再多看幾眼,不知道慕子阡是怎么了,平時教那些學(xué)生時可未見他如此模樣,如今對著這貌美的女子就害羞成這樣,一直緊張口齒都有些不清了。
“喵?!卑⑺谌鰦伤频慕辛藘陕?,但這次慕子阡沒有依它,輕摸了摸阿粟的頭以示安慰還是走了。
待慕子阡走遠后女子看著有些失落,手中的傘突然消失不見,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冒著淡淡煙氣。
眼見著天要黑了,看來今日是出不了這個小鎮(zhèn)了,得先找一間客棧住下,首先不管自己全身濕成什么樣子了,他先將書打開放在窗臺上風(fēng)干,這才有時間顧及自己。
那女子竟也一路跟到了這兒,不知是不是淋了雨的緣故,她臉色格外蒼白走到客棧時就堅持不住了,只覺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店小二在屋內(nèi)見狀,連忙出了屋,將她扶起道:“姑娘,你怎么了?”
店小二連忙招呼幾個人將姑娘扶回客棧,老板娘瞥了那女子一眼好似有些不高興,口中囁嚅道:“就你心腸好,什么事都瞎管?!崩习迥镞@話顯然是在說那店小二。
店小二將那女子扶進了屋,阿粟在走廊外走著正好看見這一幕,心中想道:“這姐姐不就是剛才在亭中的那位女子嗎?”
店小二為她蓋好被子,這女子渾身都打濕了,大概是淋了雨著涼了。又匆匆忙忙的走出客棧,為她請大夫了去了。
老板娘見他匆匆跑出,忍不住道:“還給她請大夫,你認識她嗎?這住客棧的費用和曠工,老娘都算在你頭上?!?p> 那店小二似乎并沒有聽見,越跑越遠。
老板娘最討厭他多管閑事,前幾日救了只流浪狗,結(jié)果將她的客人給咬了,不僅免費讓那客人住,還要賠醫(yī)藥費。昨天又不知是從哪兒弄來一只雞,結(jié)果人家主人找上門來,硬說是自己偷了她的雞,在門前哭天喊地半天。那只雞老板娘是交不出來了,因為老板娘對這店小二愛管閑事的習(xí)慣氣不過,便將那只雞給燉了,但現(xiàn)在人找上門來,她反倒交不出貨,無奈之下只得拿出那只雞兩倍的價錢將它買了,這時那人才沒有繼續(xù)哭喊,拿著錢高高興興的走了。
今日又救下一位不知身份的女子,不知又會鬧出什么事?看那店小二只能說他是缺心眼兒。
不一會兒大夫就來了,店小二也看出老板娘對他此舉不高興,主動道:“買藥和請大夫的錢我來付。”
老板娘道:“你?你還有什么錢?這一個月的工錢早就給你扣光了,再加上今日曠工,你……”
老板娘還未將話說完,店小兒便帶著大夫上樓去了,可那女子的房門緊閉怎么都打不開,連窗戶也關(guān)得死死的,里面閃著什么光一會兒明一會兒滅的。
店小二敲了幾下門道:“姑娘你開開門,我給你請大夫來了?!?p> 里面久久沒有回應(yīng),店小二以為是她睡著了又敲了幾下門,喊道:“姑娘,姑娘。”
屋內(nèi)女子收了功法,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沒有冒煙氣,頓覺好多了。只見地上躺著一個人面色白如死尸,像是被人吸干了精氣。
女子怕他們突然闖進來,回道:“我沒事兒已經(jīng)歇下了。”
店小二聽到她回應(yīng)才放下心,雖然心中還是有些奇怪,但這房門緊閉也不知里面的情況到底如何,既然她沒事了,只得麻煩大夫白跑一趟了。
店小二走后女子看向地上的死尸,拿走他身上的銀兩,掌心伸出一團焰火,將他化為灰燼。
阿粟剛才在女子暈倒時進了屋,女子做的一切它都看到了,心下一驚:“沒想到如此貌美的女子,竟然是一只殺人不眨眼的青狐妖看來真的不能以貌取人?!?p> 此情此景,阿粟蜷縮在桌子下面,半聲都不敢吭,想著找個合適的時機再走。
“你可看夠了?!迸油蝗怀霈F(xiàn)在阿粟面前。
阿粟被嚇得渾身一顫,心想:“子阡快來救我呀!”
女子并沒有剛才那般兇狠,而是如亭子初見時那般溫柔,她將阿粟抱起道:“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殺他嗎?”
阿粟怎會知道,當(dāng)然也不關(guān)心,只想早點離開這里。
女子站起身來邊走邊道:“因為他殺了青菱,青菱是一只修行快百年的魚妖,她明明馬上就可以化成人形,可就在這最后一天被他殺了,你知道青菱為修成人形付出了多少努力嗎?你能理解那種明明希望就在眼前頃刻化為灰燼的感受嗎?”她情緒格外激動,看了看手中抱著的阿粟苦笑著,“你又怎么能明白呢?總之我殺他不過是為了給青菱報仇,順便用了他的精氣療傷罷了?!?p> 這么說來,阿粟又沒有剛才那樣討厭她了,可正當(dāng)阿粟回心轉(zhuǎn)意的時候,那女子語氣變得森然:“我殺他確是事出有因,不過對于你,那我真的要對不起了。”
此言一出,阿粟頓覺不對。身體突然一抽想要逃出她的魔爪,奈何她死死抱住自己,動彈不得。
女子施法,房中墻角頓時出現(xiàn)一個旋渦,女子輕輕將它放在地上,那旋渦有強大的吸力,任憑阿粟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在地上留下淺淺的爪痕,還是抵不過她輕輕一堆。
阿粟絕望至極,心中呼喚了無數(shù)遍:“子阡?!?p> 旋渦在慢慢的收攏,女子自言道:“剛才的故事我只給你講了一半,青菱曾受慕子阡之恩,臨死有一愿要我代她護慕子阡一世周全,而你只會給他帶來不幸,與其讓你招來未知的禍患,不如讓你就此離開他?!?p> 女子左手做了一個抱的姿勢,再用妖術(shù)變出一只跟阿粟一模一樣的貓。這貓雖然與阿粟長得一模一樣,但卻沒有半分靈性,眉心處紅色小花圖案也不發(fā)光,不過若非仔細看還是看不出區(qū)別的,慕子阡不過是區(qū)區(qū)凡人哪里會知道這只貓會是假變的呢。
女子抱著貓打開了門,朝慕子阡的房中走去,輕輕敲了三下門。
慕子阡此時正在屋中到處找阿粟,聽到有人敲門走過去開了門,見是亭中遇到的那名女子,再看看她手中抱的貓,欣喜道:“這阿粟竟跑到你屋中去了,我剛才還一直在找它,慕子阡在此謝過姑娘了?!?p> 女子將貓遞給他,臉上也露出淺淺的笑,裝作很喜歡阿粟的樣子:“也不知它是如何跑到我屋中去的,我見是你的貓便送來了?!?p> 女子說完正要轉(zhuǎn)身離去,慕子阡連忙喚道:“姑娘?!迸佑行@訝的轉(zhuǎn)過身,慕子阡道,“這一路來見姑娘只身一人,不知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方?怎么一個人在外?”
女子臉上帶有憂傷的神情頓了頓道:“我姓沈名云枝,本與妹妹青菱前去京城投靠姨母,可誰知妹妹被山中妖怪所殺,如今就只剩我一個人了?!?p> 慕子阡沉吟片刻,對沈云枝充滿同情:“姑娘小生這也是要進京趕考,姑娘若不嫌棄倒是可以與小生一路?!?p> 沈云枝連忙道:“公子說的可是真的。”
慕子阡見她剛才雙眼含淚,此時又異常高興,這女人的心思果真是琢磨不透:“自然。”
沈云枝又問:“那公子何時走?”
慕子阡道:“明日起身?!?p> 沈云枝這便回去收拾東西了,慕子阡關(guān)上房門早已為阿粟準(zhǔn)備好了它最愛吃的魚??砂⑺谶B聞都沒有聞一下,便走開了。慕子阡并沒有多想,覺得可能是阿粟還不餓吧。
這些書吹了一夜,也差不多干了。慕子阡將書又放回笈中,好好睡一覺,明日還得繼續(xù)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