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無常(一)
這世上,有人,也有鬼,也有既不是人,也不是鬼,卻維持著人與鬼間平衡關系的——捉鬼者。
昏暗的街尾中,幾個人靠在路燈之下,擠在一塊,竊竊私語。
“你們可聽過那個傳說?原先我也是不信的,然而我昨天,真真見到了……”
“別瞎說——”其中一個人急急地打斷那人的話,再開口時,語氣不自覺的發(fā)虛,帶著隱隱的猶豫:“定是你看錯了,這世上哪有什么鬼……”
“無風不起浪,誰知道到底有沒有?!绷硪粋€小聲道,轉頭詢問那個挑起話題之人:“你說你看到,你看到了什么……?你可確定看到的那東西就是……”
挑起話題的人聲音逐漸變小,夾雜著一絲微微的哭腔:“我……我也不知道,可那人,確實是——確實是沒腿的,我樓后那老伯,前些日子意外走了,我看見的那人,確確實實,就是那老伯啊!”
話音剛落,幾人倒吸一口冷氣,都不再說話,一陣寒風吹過,撩起毛孔里的汗毛站立,雞皮疙瘩從身上慢慢涌起。
“我——我要回家了,”其中一人小聲打破沉寂,聲音里帶著些顫意,朝著身側的人看了看,道:“許平,你——你和我一同走罷,正好順路——”
那個被叫許平的人卻一臉驚恐地看著他的身后,似是看到了什么極駭人的東西,雙眼瞪似銅鈴,朝身后的墻不住地靠去。
“啊——啊——”許平抬起手指,朝他身后指去,嘴里想要說話,卻因驚恐發(fā)不出完整的話。
幾人被許平這突如其來的模樣嚇得動也不敢動,脖子僵硬地向身后轉去。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身后,竟然多了一個體態(tài)巨大的黑色霧團!
然而真正駭人的并不是那霧團,是那霧團中,朝外伸出的無數(shù)根人的胳膊!這一短暫的功夫,霧團包裹著那些胳膊,已經(jīng)急速向幾人沖來!
那幾人想拔起腿逃跑,腿像是千斤重,一時間癱軟在原地,動也不能動,只是嘴巴張得異常大,滿臉寫著驚恐與絕望。
一道驚雷卻全數(shù)劈落下來,方才還是無風的天,這時已經(jīng)狂風大作,昏暗異常。
霧團已經(jīng)沖到了幾人間,密密麻麻的人的胳膊纏繞住率先看到霧團的許平,將許平勒的喘不過氣來,舌頭暴吐,雙腿在地上不住地掙扎。
“咳——咳咳——!”
瀕臨之際,前方突然兩束光一顯,一黑一白兩道影子齊齊顯露在空氣之中。
是兩個人,皆皮膚白得異常,相貌驚艷,五官生的極好,一時間,竟讓人分不清到底是男是女。
尤其是其中,那個手舉黑棍的人,一雙眼睛甚是狹長,藏著淡淡的厲意。這厲意與那五官一相撞,讓人移不開眼。
兩人手里分別舉著一黑一白兩根長棍。
剛一落地,便舉起手中的長棍,齊齊向那包裹著無數(shù)條胳膊的霧團撲去。
手舉黑長棍的男人率先一步,懸下了黑舞團中體積最大,揮舞得最為迅速的那雙胳膊。
空氣中傳來一聲尖利的慘叫聲。與此同時,霧團中發(fā)出低聲的咒罵與尖叫聲,聽著并不止一個,有很多個。
糾纏繞束在一起,這聲音似是來自地獄,聽著叫人不寒而栗。
然而那體積最大的胳膊已經(jīng)被男人懸下,群狼失去了頭狼,開始大亂,接下來的幾個攻擊舉動,都帶著些慌亂與無邏輯,被手持白棍的男人防守住。
霧團見勢不妙,轉了個身,吱吱吱地與風一起消失了。
許平重新喘上氣來,劇烈地咳了幾聲,似乎是要將心肝脾肺都咳出來才罷休。
他從地上慌張地爬起,也沒敢看那昏暗燈光下站著的兩人,雙腿重重落地,頭抵在地上,手忙腳亂間咣咣咣地磕了幾個大響頭,身旁的幾人將他連拖帶拽,驚恐地一并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跑出去一半,許平半癱軟在身側攙扶著的人身上,惶惶地朝后望去。
身后哪里還有人的身影,連半根頭發(fā)絲,都消失地一干二凈。
-
月光下,一棟老式居民樓內(nèi),一只頭頂黃棕的三花貓蹲在半遮掩的陰影之下,一下一下地舔著毛。
身后卻突然閃進一黑一白兩道光,怔得小貓?zhí)似饋?,惶惶朝后望去?p> 方才那兩個相貌驚艷的年輕男子,不知何時已經(jīng)瞬移進了居民樓。
“怎么這次的怨靈,竟會是實體?”靈樺疑惑地問道,收起了手上的白棍,見身側的男人有些恍惚,喊道:“秋燎?沒事嗎,看你的臉色有點不太好?!?p> “沒事?!北唤星锪堑哪腥藦幕秀敝芯忂^神來,“確實感到些疲乏,那鬼,不是一般我們所遇到的?!?p> “奇了怪了,做無常這么多年,倒是頭一次碰上這種的,”靈樺咂了咂舌,“你前些日子在家中遇到的那些,可是這種的怨靈?”
靈樺口中的怨靈,其實是一個統(tǒng)稱。
這些游離在人間殘害生靈的殘缺魂魄,大抵都是些生前積怨未釋的。
轉世路上不甘心,加之前世的深仇大怨,使得這些殘魂在游離過程中,丟掉了前世的道德和良知,徹底轉化為害命嗜血的厲鬼。所有的帶有怨氣的厲鬼與魂靈,被統(tǒng)稱為:
怨靈。也正是百姓口中的——惡鬼。
秋燎搖了搖頭,又點了點:“準確說,是不全是,不過大都是不好糊弄的?!?p> 人類陽壽已盡之時,魂魄會從身體里分離出來,形成魂靈。一世的結束,代表一個命格的終結。往常秋燎與靈樺便是領著這些魂靈入輪回,或是去封除那些殘害人類的怨靈。
只是近千年來,怨靈的數(shù)量固然是多的,然而卻在近年來激增,有些甚至直奔兩人的住處,企圖攻擊他們。
目光落到地上的三花貓身上,見三花貓一雙大眼透露著些被驚嚇得無錯,嘴角揚起一絲笑意來。
手對著貓輕輕招了招:“奈奈,過來?!?p> 貓卻未動。
“反正近日,要多上點心?!鼻锪堑?,身子已探前一步,將那地上蹲坐著的貓抱了起來。
“這倒是。”靈樺點了點頭。
“要走幫我把門關上?!?p> “我沒說要走?!?p> 為了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索性一屁股坐進沙發(fā)里。
“隨你。”
說來有趣,世人都道黑白無常神出鬼沒,喜怒無常。哪個會知道,他們不僅和自己一樣住在尋常房屋內(nèi),還做了一對互幫互助,彼此看著異常‘親切’的好鄰居。
齊靈栗
新書,希望大家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