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剝離（一）

　　秋燎靜止在那兒，像一尊雕像，一動不動。

　　直到身后浴室中的水聲停止，他都沒有發(fā)覺。她在里面撞了撞門，朝外喊道：“幫我開一下門?！?p>　　他這才像被驚醒，從失神中醒來，打開了浴室的門。

　　“那個……”她渾身濕漉漉地走出來，搖了搖尾巴，抬起頭，認真地看向他?！拔疫€能住在這兒嗎?！?p>　　他的嘴唇動了動，目光躲開她的眼睛。

　　“嗯?！?p>　　只是想有一口飯吃，他是允的。自從他將她撿來起，已經(jīng)一年了，雖然一年的時間于他來說，不過是漫長人生中轉瞬即逝的一撮煙。

　　可是即使是一撮煙，也是五彩斑斕的暈染在他生命中的灰色之上。他的心中五味雜陳。不只是因為震驚，也不是因被欺瞞產(chǎn)生的憤憤。像是孤單歲月里突然有一團柔軟，叫他心里終于能惦記著些。

　　從這團柔軟之中，再隱隱約約，自私地尋得一點曾經(jīng)的熱。

　　然而，最后還是不得不從他的世界中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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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個身影，說起話來似是敲在空氣之上，清脆似壁角的風鈴，帶著桂花的清甜味。

　　“為什么呢？”一個男聲響起，聽著有些沒有氣力，似是在詢問著什么。

　　“因為餓了，想要吃飯?！迸⒄f完，輕輕地笑起來。草綠色的衣襟飄在空中，聞著像雨后的青草地。

　　“那以后我不會讓你再挨餓了?！?p>　　草綠色衣裙的女孩瞇起眼睛，露出好看乳白的貝齒，伸出手來，帶著青草味，鉆進了男人的鼻腔。鼻梁上涼涼的水痕被那雙柔若無骨的手輕輕擦去。

　　“為何哭了，我說過，我信你的?！?p>　　墻角鉆進來一只貓，探頭探腦，朝里面張望。

　　四爪一個不小心，被一側的木凳絆倒，連帶著和木凳一起跌落在地上。

　　聲響使得廳中的男女回過頭來，目光齊齊向那動靜處尋去。只見一只小貓肚子朝天，摔了個狗吃屎。

　　“……”男人嘴角噙出一個笑，口唇間吐出兩個字來。

　　那貓委屈巴巴地喵嗚喵嗚叫了兩聲，從板凳下鉆了出來，向廳中的人移去，到了女孩身邊，頭乖巧地抵在女孩的腿上，上下蹭了蹭。

　　女孩笑起來，手已經(jīng)揉上了貓咪的腦袋。貓的腦袋上有一塊棕色的毛。

　　“你看，它像不像戴著一頂小帽子?！?p>　　兩人繼續(xù)交談著什么，廳中的一切開始蒙上了一層霧，連帶著人和貓的輪廓，廳中的物什，耳邊的聲音，都被霧氣籠罩住，霧越來越深，實物逐漸黯淡。最后消失在空白之中，感官終于完全缺失。

　　秋燎從夢中醒了過來，醒來時，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已是深夜。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在沙發(fā)上睡著了，脖子有些發(fā)酸，他搖了搖頭，月光從窗外照進來，淡淡的。

　　抬頭向貓窩看去，里面躺著一團蜷縮在一起的貓。

　　為什么，和它長得如此的相似。

　　相遇的第一天，他急著去收一只在人間徘徊很久的魂靈，路過街角，眸光隨意向一處射去。而后全身像是結了冰，整個人呆呆地立在那兒，連呼吸都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