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石易醒來,看到昨日那女子坐在旁邊,對其微微笑著。
不知為何,石易到這笑容感到放心。
只見那女子穿著件淡綠色衣裳,頭發(fā)也梳妝打扮得漂亮,雖然臉上透露著疲憊,卻隱不去那淡雅清麗的韻味。
“石大哥醒了,從昨日起你就昏迷到現(xiàn)在,害我好生擔(dān)心。”
石易聽到了女子的話,卻沒想著要答復(fù),剛醒來腦袋暈沉沉的,感到迷糊,也就沒有過多注意。
用手撐著床板,石易想要直起身子,女子見此趕忙幫著扶起。而后,石易揉搓著雙眼,再按著額頭,女子則幫著按摩太陽穴。如此一會(huì)后,石易才感覺稍好一些。
石易抬手示意女子不必繼續(xù),女子方才停罷,站在床前,定睛靜望著石易。
感受到女子的目光,石易抬頭一看,與之對視,只見女子雙眼通紅。
“姑娘,你是?”
“我是安然呀,石大哥你不記得我了嗎?”
女子說著,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讓人好不心疼。
石易見女子此番模樣,有些不知所以,一時(shí)怔住,看了許久。
好一會(huì)后,女子拿出一手帕抹了眼淚,走出了房門。
石易見此,便往四處望著,只見這房子四周墻壁均用泥磚堆砌,只有一小小換氣窗,地面沒有鋪設(shè)任何磚板,很不平齊,屋頂用的茅草,房子除去這床不過一席大小,沒有擺放任何物件,異常簡陋。
不多時(shí),女子捧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野菜回來,放在石易面前。
“石大哥,吃吧?!?p> 石易望了一眼安然,沒有動(dòng)手,問道:“姑娘,這里是?”
安然見石易說話,臉上泛起一絲喜悅,隨后想起剛才石易打量著四周,頓時(shí)神色變得黯然,說道:“這是村里人夜晚看田時(shí)住的屋舍,村里我又不敢回去,只能委屈石大哥了。”
說罷,石易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默然,女子許是最受不了石易如此模樣,頭偏向一邊抽泣起來。
石易不解,眼前女子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心中似有無限悲傷。
“姑娘,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女子聞言,哭聲更甚,少頃,哭望著石易說道:“石大哥,我是你未婚妻安然呀?!?p> 說罷,從袖子拿出一顆不知何材質(zhì),透著金色光澤珍珠般大小的珠子,遞給了石易,又說道:“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呀!”
而后女子深吸一氣,頭仰天,淚流滿面,帶著哭腔說道:“楊柳堤,金珠夜,晨別離,勿忘此。煙塵起,君歸去,忍悲泣,勿忘彼?!?p> “你都忘了嗎?”
問罷,安然見石易滿是疑惑的樣子,不堪忍受,哭將跑了出去。
石易見此,也是心有不忍,連忙追趕了出去,才剛一出門,便見安然趴伏在地上,大聲哭著。
怔住看了下后,石易緩緩走上前,蹲在女子身旁,也不扶起。
“姑娘,我感覺我們之間應(yīng)是相識的,只是我好像失憶了,除卻自己名姓,什么也記不得。”
女子手撐著地,抬頭望著石易,雙眼已有些紅腫。
哭訴道:“我們自幼青梅竹馬,不知何時(shí),早已情愫暗生,你知我知,只是都不曾明言。”
“三年前,你要離鄉(xiāng)經(jīng)商,我送你行了一日,夜至楊柳堤,誰知離別感情難奈,當(dāng)夜我便委身于你,然后私定終身,又各自起誓不忘彼此?!?p> “三年來,你音訊全無,家人多次逼迫我出嫁,我以死相逼,斷然不從,他們只好作罷。我日思夜想,不求你寶貴,只盼望你歸來與我成親?!?p> “誰曾想,昨日山賊強(qiáng)盜來了我們村,燒殺掠奪,我因當(dāng)時(shí)遠(yuǎn)在村外,僥幸逃出,忽見一人躺倒在路旁,不知生死,過去細(xì)看才知是你。我不敢回村,只好背著你到此,你則從昨日昏迷到今日方才醒來?!?p> 安然說罷,便撲到了石易身上,緊緊抱住,大聲哭了起來。
石易聽了安然遭遇,雖心生憐憫,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是抱著安然,不時(shí)輕輕拍著她的后背。
等安然稍平復(fù)后,石易便扶起她。
“帶我回村里看看吧。”
安然看著石易,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拉著石易往一方向走去。
兩人走的是一小路,不過半丈寬,兩旁都是稻田,稻已灌漿,長勢頗好,卻還未成熟。
再行許久,可以看一小溪,其上一木板橋,小溪兩旁是些菜地,綠油油的。
走過小橋,是一條約莫丈寬的大道,順著大道望去,可以看到一道煙,煙下是些房子,并著道路兩旁排列,其中一個(gè)房子已被燒得不成樣子。
安然見此,微怔了下,而后奔跑著過去,石易只能后面追著。
及至跟上安然后,石易看著安然,只見她望向一個(gè)沒關(guān)門的房子里,大張著嘴巴,淚已流落,卻哭不出聲。
石易想走過去安慰下安然,然余光處卻瞥見一大片血紅色,轉(zhuǎn)頭望去,只見血痕旁邊躺著被吹斷一臂的中年男子,胸口有一深深的劃痕,兩眼翻白地大睜著,已經(jīng)死透。
看得石易大皺眉頭,趕忙抬頭轉(zhuǎn)向一邊,望著安然,捂著她的眼睛,把她摟在懷中。
“不想看就別看了,你在村外等著吧,這里我來處理?!?p> 石易知道,有這慘不忍睹的一幕,村中怕是沒可能人幸免了。
誰知安然一把將石易推開,哭將道:“石大哥,這是你父親呀。你認(rèn)不得,也看不出你們的相像之處嗎?”
說罷,安然便跑開了,奔向另一邊,嘔吐起來。
石易聽了安然所說,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體,細(xì)望去,真是有些相像,但是他怎么會(huì)想到這是他父親呢?
顧不得安然,石易走幾步到了門邊,把頭探到房里去,只見床上躺著一婦女,衣衫不整,脖子有一血痕,床下也是一片干了的血痕。
看到這一幕,石易不禁覺得自己也是罪過的,對別人的死懷有這種為了弄清些什么好奇心,而不是基于悲憫或不忍而好奇。
想到這,連忙從房里退了出來,在村子另一頭的房子前找到了攤坐在地的安然,石易不敢跑著過去,怕這是對這十幾戶人口生命的輕視,雖不看著,也應(yīng)慢走。
走到安然旁邊,已看不到她流淚,只聽著嘴里呢喃道:“沒了,都沒了。”
望那房子里望去,不出意料,那房子也死著人,兩個(gè)中年男女,慘狀不一。
石易連忙抱起了安然,走出了村外。
出了村,走到一棵榕樹底下便想把安然放下,誰知安然緊緊地抱住石易,絲毫不放手,石易無奈,只能作罷。
看著懷中的安然,石易心生憂慮,如此巨大的打擊,是會(huì)把人逼瘋的。
想著,石易抬手作手刀給安然后腦一下子,把她打暈過去。
安置好安然后,石易又走回了村子,尋了把鏟子,找了塊松軟的土地挖了起來。
半晌過后,安然醒來,看不到石易,心想應(yīng)是在村子里,便往村子走去,又看了一遍剛才所見,心中雖有萬般悲傷,卻已不似剛才一般悲痛欲絕。
屋前屋后,尋了個(gè)遍,只看到只個(gè)新挖的坑,卻看不到石易,心中著急起來,顧不得悲傷,剛想走出村外尋找,卻看到石易一手拿著幾個(gè)山芋頭,一手拿著些青菜從村外向她走近。
原來,石易挖了許久,又饑又累,想尋些吃食,不好在村里尋找,只好往村外找去,恰好這段時(shí)間安然醒來。
接下來一整日,石易都把時(shí)間花在了埋尸上。
按照安然所說,全村只剩下他們兩個(gè)了,老人小孩子,一個(gè)都沒有放過。
讓石易有些奇怪的是,他的鼻子失靈了,聞不到濃濃的血腥味,什么都聞不到。
夜晚,兩人回到了那個(gè)田邊小茅屋,村子已經(jīng)是不敢住了。
在小茅屋里只有一張床,石易本想著自己找些干草睡地板便是,誰知安然緊緊地抱著他說害怕,只能兩人睡在一起,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再說了,也沒有那個(gè)心情。
夜更深些時(shí),安然仍睡不著,起身看到石易也是如此,問道:“石大哥,接下來,我們該去哪?”
石易平躺在床上,借著小窗透進(jìn)來那微弱的光看著安然,說道:“哪都不去,就在這里,田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收成,足夠我們過活很久?!?p> 安然有些擔(dān)心地道:“要是那些山賊再來怎么辦?”
石易輕聲笑了下,說道:“打跑他們?!?p> 失憶了的石易也不知哪來這勇氣,只覺得不必要退避。
安然聽了石易的話,縱使心中擔(dān)心,卻也沒個(gè)主意,也只能暫時(shí)如此,再說了,村里除了些未收的糧食,已經(jīng)沒什么可搶的了。
石易伸手將安然摟入懷中,安然依從,兩人就此睡去。自此,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