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思卿放下茶盞,凌厲的眼神看向的卻是父親,她知道父親平日里最是寵愛這位張小娘,所以也連帶著最疼她生的三女兒,至于顏緒青為什么會認為父親最偏愛她,大概是因為她嫁給楚王的事分走了父親的一些注意力吧。
所以她才故意把事情放大,提到了顏家的顏面和父親的官譽,以她對父親的了解,別看他好像表面上對誰有多好,但其實他心里最重要的,最看重的還是家族的榮譽。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她知道不管她怎么說顏緒青有多不好,有什么錯處,估計父親都不會多加理會,最多隨便斥責(zé)幾句,這件事兒也就過了。
若是誰有損家族的利益,那不管他有多喜愛這個人,都是可以舍棄犧牲的,包括他自己,就像顏緒丹一樣,其實這幾個孩子中,最像父親的就是顏緒丹,但她卻不是最受父親喜愛的。
只是她算錯了一步,她知道顏緒青蠢,卻沒想到她竟如此魯莽沖動。
“你放屁!”顏緒青怒吼一聲像失去了理智一般突然朝顏思卿撲過去。
她拿起桌上的茶盞狠狠砸向顏思卿的腦袋,滾燙的茶水也燙傷了她的頭皮,鮮血順著她的面頰往下淌,顏思卿疼的忍不住發(fā)出尖利的慘叫。
這一切發(fā)生的太突然,根本沒有人想到她會這么極端,這么沖動,一時竟愣住了。
而顏緒青還沒打算住手,她伸手抓住顏思卿后腦勺的頭發(fā),用力地往后一扯,疼的顏思卿頭皮發(fā)麻,而她還不放手,繼續(xù)沖顏思卿叫囂怒罵著臟話,那神態(tài)像極了一個市井潑婦。
聽到兩個女兒的尖叫與怒罵聲,顏懷康這才反應(yīng)過來,要去拉開她們倆。
偏偏這時張小娘按著自己的肚子就軟到在地,一臉痛苦的樣子,口中驚呼:“主君,我肚子疼,好疼!”
顏懷康卻只看了她一眼,居然沒再理會,拉過顏緒青就用力甩向一邊,關(guān)切地問:“思卿,思卿,你怎么樣了?”
他沒有回過頭去看一眼摔倒在地的顏緒青,她倒下時腰部撞到了桌角,現(xiàn)在疼的趴在地上起不來。
張小娘不可置信的看著顏懷康,感覺好像有什么悄悄變了。
顏懷康沖兩個剛進來的嬤嬤吩咐道:“你們快去請大夫來。”
“主君,我……”張小娘忍不住自己出聲提醒。
顏懷康這才想起她一般,只叫來原先等侯在門口的張小娘的貼身丫鬟送她回去。
“若是還有什么不舒服的,你自己叫人去請大夫,先回去吧?!比绱私淮?,顏懷康便不再理會張小娘了。
“主君,我腹中懷的可是您的骨肉?。 边@張小娘的眼淚說來就來,看著惹人憐愛,她不是沒有察覺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事情的發(fā)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預(yù)料,可是事發(fā)突然,此刻除了以腹中骨肉為籌碼以外,她想不出還有什么辦法能幫她女兒。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在顏懷康心中的地位。
“回去!”顏懷康任她如何訴苦,就是沒看她一眼,滿心都是顏思卿的安危,語氣也更加不耐煩。
張小娘一時沒了法子,這樣的結(jié)果是她和顏緒青都沒預(yù)料到的,她從一入府便深受主君的寵愛,哪里遭遇過今天這樣的局面,她現(xiàn)在心里越發(fā)的慌亂,不知該如何是好,雖然明知此刻若再替女兒求情,會激怒主君,可她若是就這么置身事外走了,她實在也是做不出來,那是她的親生女兒,她不可能不管她。
于是,張小娘只猶豫了一瞬,還是堅定的開口:“主君,那我把青兒帶回去了?!?p> 說完,給身后的丫鬟使了個眼色,兩個人就要過去扶起顏緒青。
“誰敢?!”顏懷康怒吼著回頭瞪了一眼張小娘,她身旁的丫鬟嚇得當(dāng)即就跪下了。
“主君這是何意?”張小娘也嚇了一跳,“她剛剛撞傷了腰,我只不過是帶她回去看大夫,也省得她在這里礙你的眼,我承認今天她確實有錯,若要罰跪祠堂等先養(yǎng)好了傷也不遲?!?p> “不用跪祠堂了,她的事我自有決斷,你先回去?!鳖亼芽嫡Z氣平淡,倒不像剛才盛怒時那般。
可張小娘反倒聽的心驚膽戰(zhàn)的,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顏懷康此時的眼神毫無往日的光芒,看起來像一攤死水,他注視著趴在地上哀嚎的顏緒青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
“主君,不用罰跪祠堂是什么意思,畢竟她確實做錯了事,該罰還是要罰,才能長記性,我絕不偏袒她?!睆埿∧锏共皇钦嫦M畠菏芰P,只是適時的低頭示弱才不會換來更嚴重的后果。
她等著顏懷康的回答,她以為她把姿態(tài)已經(jīng)擺的足夠低,再加上他們之間這么多年的感情,應(yīng)該是可以讓他消氣了。
可是顏懷康沒有說話,只是用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顏思卿臉上的血,動作小心翼翼,溫柔至極,生怕把她弄疼了。
“父親,我沒事,您別擔(dān)心?!鳖佀记涞穆曇粲行┥硢?。
她知道她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不管結(jié)果會是什么,此刻都不宜再卷進去,還好剛剛熱茶剩的不多。
“難道主君是要打她板子么?她可是女兒身啊,從小捧在手心里長大的,您不至于,不至于……”張小娘此刻看著顏懷康對待她們母女倆以及對待顏思卿的態(tài)度差異如此明顯時,心已經(jīng)涼了半截,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顏懷康卻還是不理會她。
她不忍地看了一眼顏緒青,猶豫半晌,最終還是不安的開了口:“也對,也對,是我糊涂了,青兒今日如此莽撞,都怪我平日里太溺愛她,即便是打板子也是應(yīng)該的,五下?五下還不夠,那十下,十下總該夠了吧,還不行……”
她越說越是哽咽,像是有一只手緊緊抓住她的心,她每說一個字,那只手就緊緊捏一下,心從來沒有這么疼過。
顏緒青知道阿娘其實是在幫她求情,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腕,努力忍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