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六的這一天,涂由紀換了一套看起來很莊重沉肅的衣服,和往日隨便的穿搭截然不同。
即使是暖春的季節(jié),但是整個靈堂的氛圍讓他寒栗戰(zhàn)戰(zhàn),十分清冷,兩邊的花圈擺放的很雜亂,地上散落的碎花也沒有人打掃。只有疏落的幾個人在伯母的遺像前跪拜,哭訴,剩下的一堆人在勾肩搭背的說笑,甚至掩蓋過抽泣聲。
向陽只是從遠處瞥了他一眼,便又繼續(xù)低下頭默哀著。
涂由紀在一旁等候的時候遇見了昔日在潛水隊的成員們,他們看起來沒有什么變化,除了略顯悲傷外,歲月的痕跡似乎沒有在他們青蔥的臉上下手,依舊年輕。
雖說好多年沒有聯(lián)系,沒有太多的共同話題,畢竟生活的圈子,遇見的人都大相徑庭,但是只要提起潛水隊的那段時光,涂由紀和向陽的那段愛情仍是人們揮之不去的佳話,說來不禁就有人搖頭嘆息。
他們只是聊了點過去的事,以至于對現(xiàn)在的生活卻都只字未提,而是靜靜的在心里為伯母悼唁。
沒過一會兒,輪到涂由紀他們?nèi)ド舷愎虬荩欢挥型坑杉o一個人徑直的跪在墊子上,其他人都是圍在向陽的身邊,努力的安慰她,給予她最有力量的鼓勵。以前在潛水隊的時候,向陽就很受人喜歡,大家都把她當成妹妹一樣看待,照顧她,直到涂由紀和她在一起后,那些男生們才逐漸疏遠了向陽,不再像往常那樣噓寒問暖。
涂由紀將那柱香真誠的埋在香爐中后,起身望了一眼向陽,終于看到了她露出了些許欣慰的神色,可能是在慶幸還沒有丟失掉這群陪伴在大學時光的最真摯的朋友們,也或許是因為涂由紀的來到才更加的珍惜。
向陽對每個人都認真的鞠一躬后,淚水悄無聲息的從眼角滑落,掉在地上沾滿了灰塵。
涂由紀就這樣看著她將最后的悼語泣不成聲的說完,憂傷之意襲上心頭。若親人的逝去必定意味著人生中再無此人,永遠留給她的那片田地卻就此荒蕪,心中永遠不會再有被填滿的時候,滿足的滋味似乎也會漸漸難以理解。
往后苦痛的生活也需要一個人去承擔。
此刻,涂由紀在心里默默祈禱著,希望她能夠找到一位真心愛她人,有著一顆為了她去創(chuàng)造任何幸福的心。
人生的苦樂參半,往往是過于美好的結(jié)局,一旦招架不住生活突然的侵襲,整個生命的暗淡和消逝就是在那么一瞬間。
風愛子倒在血泊中的畫面讓他開始心痛起來,身處葬禮的涂由紀更是觸景生情,他盡力的捂住自己的胸口,面色慘白。
在別人看來他才更像是悲痛欲絕的那個人。
終于所有的流程都結(jié)束了,涂由紀這才找個沒人的角落靠在墻邊,大口的喘著粗氣,遠遠的看著賓客們和潛水隊員們離開靈堂。
喘息了一段時間后,涂由紀覺得自己已經(jīng)沒什么問題了,揉揉臉恢復(fù)一下血色,想要讓他的狀態(tài)看起來沒有那么糟糕。
涂由紀想要慢慢挪步到向陽的面前,但是礙于她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也沒有想要去打擾她,只是看了眼滿臉淚痕的向陽,接著就轉(zhuǎn)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正當他準備走到拐角處打車回去的時候,向陽站在門口大聲的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涂由紀先是駐足了一下,然后才轉(zhuǎn)過身微笑的看著向陽,他不希望在這種時候再次激發(fā)她內(nèi)心的悲痛。
“恩,我在呢?!?p> 種在院子里的松月櫻花越過石墻飄落在涂由紀的眼前,僅僅是被遮住視線的那一瞬間,眼前的可憐人兒煥發(fā)了生機,猶如手舞折扇的少女在向世人證明的激情。
“謝謝你。謝謝你帶給我的過去和現(xiàn)在?!毕蜿柍橐幌拢^續(xù)說,“即使陪伴在你未來的那個人她不叫向陽,我也希望你能有一個光明的未來,愿。。所有的祝福都能眷顧于你?!?p> 涂由紀努力的不讓眼淚滑落,他故作鎮(zhèn)定的站在遠處望著向陽,迎著陽光彩虹般的色彩,涂由紀輕捻一片櫻花,注目的來到向陽的面前。他將手中的那片粉紅色的櫻花放在向陽的手上,擠出了一抹笑容,說“飄零的花兒仍然不會放棄本質(zhì)的嬌媚,更何況才剛起步的人生?!?p> 一陣風吹過,漫天飛舞的櫻花把整個街道染成了浪漫的粉紅色,惹得路邊的情侶一陣驚呼,紛紛在此刻留下了屬于彼此的印記。
向陽帶著遺憾和寄托離開了這座城市,雖然她的情感怎么都揮之不去,但是只要抱著對生命的敬畏和人生的信念,她相信下一個路口就是櫻花樹下的誓約。
....
涂由紀這天終于想起來要把書架上風愛子的那本《來自悲者的自鳴》還回去。
雖然這是他第二次來到暖心閣,但卻是第一次進到風愛子的房間。
身為情侶的他們來到對方的家中是別人看來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是對于涂由紀來說,卻意義非凡。這意味著雙方的情感又增進了一步,盡管是用了還書的緣由,卻也無從挑剔。
涂由紀按了幾下門鈴,風愛子才穿著單薄的睡衣從臥室出來。
“快進來?!憋L愛子將愣在門口的涂由紀從外面硬生生的拽了進來,還朝著周圍瞟了幾眼,生怕別人看見。
自己的男朋友來到家里需要這么偷偷摸摸的嗎,涂由紀無奈的看著慌忙的風愛子。
風愛子也知道剛剛的行為確實有些過了,于是灰溜溜的跑到廚房,從冰箱里拿了罐冰飲料放在涂由紀的面前。
“就當賠罪了。”
涂由紀瞄了一眼還冒著冷氣的可樂罐,拿起它放在耳邊晃了幾下,吃驚的說,“你這是可樂嗎?”
“是啊,我昨天剛放進去的?!?p> “你這是南極產(chǎn)的可樂嗎?都成冰塊了?!?p> 涂由紀伸出手讓風愛子感受一下極冰的能量,果然,風愛子皺著眉頭,扭頭就來到冰箱前面,緊接著就聽到她的抱怨聲,“冰箱的溫度調(diào)錯了!”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拿杯泡了一片檸檬的水回來坐在涂由紀的身邊,滿臉寫著尷尬。
屋子的整體裝修是屬于符合成熟女性氣質(zhì)的風格,純白的色調(diào)簡單卻又不失趣味,灰色的木質(zhì)屏風更有古風古色,桌子上的茶具也是陶土燒制而成,沒有少女青睞的水晶吊燈,簡單的吸頂燈就足夠了。
涂由紀一邊喝著檸檬水,一邊欣賞著房屋的布局和格調(diào)。
風愛子將放在桌子上的《來自悲者的自鳴》拿到一個木頭箱子的最底層放好。然而正好被涂由紀看在眼里,他跟了過去,俯身問道,“你沒書架嗎?”
“沒?!憋L愛子沒有抬頭看他,而是繼續(xù)整理滿是書籍的箱子。
原來愛子這么喜歡讀書,本以為只是因為涂由紀的推薦才看了這本書,沒想到她也是個真真正正的書迷。
“筆記做的很詳細,比我的觀點還要明確,很厲害?!蓖坑杉o忍不住的夸贊她,能在書上做出自己的批注本身就很難得,再加上這么詳盡的理解,拿出來做書評都綽綽有余。
“能得到資深粉絲的夸獎,很開心?!帮L愛子將箱子推到墻角,起身拍拍手,沖著涂由紀笑了一下,拉起他的手來到了客廳。
此時的兩人就這樣并肩的坐在勉強容納兩人的沙發(fā)上,只能聽見風愛子偶有的喝水聲。
風穿過窗簾的縫隙徐徐的吹來,春天的暖風就是這樣舒服,給人慵懶的感覺。
風愛子似乎也被這凈化心靈的自然風感染,身體不自主的倒向涂由紀的肩頭,嘴角的一抹笑容魅力十足,讓涂由紀柔情似水的目光無法從她的身上移開任何一秒。
涂由紀俯身在她的臉頰上深深的留下一吻,然后低語道,“這樣子的你太迷人了。”
雖說這難得情話足夠讓風愛子心花怒放,可是越珍貴的東西,等到失去的時候就越難以割舍。她不是沒心沒肺的人,她很害怕有一天給予自己溫暖,給生活帶來那束光亮的人從此形同陌路,人生中再無此人隨行。那該多么痛苦,多么悲傷。
風愛子突然坐了起來,轉(zhuǎn)過身,眼神中滿是愛意的看著涂由紀。這濃厚的愛讓涂由紀忍不住想要吻向她的嘴唇,春風掠過,萬物皆為美好,傷春不再,只剩下一切的盡如人意。
.....
涂由紀和風愛子的感情越加濃厚,在居酒屋的時候都不再像往常那樣藏掖著,而是完全不顧旁人的感受,惹得玖樹和夢露怨聲載道。
沐兒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樂呵呵的看著他們互相傾訴不滿,就差一出梨花帶雨的戲碼。
正當沐兒覺得口渴,想要倒杯水來喝的時候,成傲手里拿著沐兒最喜歡的鮮榨橙汁,笑著將它放在了她的面前。
“你怎么來了?”沐兒嘬著吸管喝了一大口。
成傲坐在她的身邊,撇過頭死死的盯著沐兒,不時還眨巴著眼睛,仿佛在挑逗她一樣。
沐兒見他這模樣,忍俊不禁的笑起來,用手指點著他的鼻子,“還沒回答我問題呢,別搞怪了。”
成傲這才收起了剛剛的姿態(tài),正襟危坐的說,“小說順利翻譯完成,今天晚上陪我慶祝一下?”
“你這效率挺快啊,這么短時間又完成了一部作品??磥砦矣忠源琢??!?p> “吃什么醋?”
“吃你那些甜言蜜語的女粉絲們的醋,每天都要我的男朋友抽時間去陪她們。?!便鍍簾o奈的沖著成傲說道,一副委屈的模樣。
成傲一把將她摟入懷中,放低聲音注視著沐兒,“我愛的人只有沐兒一個人,其他人再也占據(jù)不了我的內(nèi)心?!?p> 若能夠就這樣一直下去,該多美好。。
這時,一個不速之客從門外沖了進來,不是其他人,是水靈兒。
沐兒一下子坐了起來,一種莫名的壓迫感猛地襲來,讓她喘不過氣來。
成傲還沒來得及問她發(fā)生什么了,沐兒就皺著眉頭回到了居酒屋里,沒有和成傲說一句話。
水靈兒一進門就看見涂由紀和風愛子親昵的身影,她大步的沖上去,不顧任何人的目光一把將風愛子從涂由紀的身邊推開,眼睛中噙著淚水,嘴里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我是愛你的,她只是在玩弄你的感情,你要相信我,你看那封信了嗎?沒有人能比我再愛你了!”
風愛子散亂著頭發(fā)渾身發(fā)抖的看著這一幕,淚水止不住的滑落,眼神中盡是恐慌和害怕。
涂由紀想要向愛子解釋,終于,涂由紀握緊拳頭重重的揮在她的臉上,鮮血從她的嘴角溢出,一點一點的滴落在酒紅色的地板,相得益彰。
涂由紀趕緊抱住眼眶通紅的愛子,嘴里念叨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就是個瘋子?!?p> “我才不是瘋子!我的腦子里想的全是你啊!難道我不值得你去同情,愛我嗎!”
“閉嘴!”涂由紀不可遏制的怒視著水靈兒。
此時的居酒屋中血淚交融,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平和。
風愛子顫巍的扭過頭,看了涂由紀一眼,便貼近他的耳朵說,“沒想到這一天還是來了。。無論你和這個女人還是和葬禮上的那個人,愛子其實已經(jīng)忍耐了很久,你知道嗎?”涂由紀的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不停的搖頭否認,嘴里一直說著,“不是你想的這樣?!?p> 沐兒僵直的立在一邊,大腦一片空白。
“恐懼在今天終于被打破,但是我的心好疼,你知道嗎?”
風愛子掙開涂由紀的懷抱,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一吻,摸著他的臉頰,“若她不做出這樣的事情,我們肯定會永遠的在一起?!彼酒饋?,雙目無神的環(huán)顧著周圍,那一雙雙擔憂的眼睛讓風愛子害怕至極,她嘶吼著跑出了居酒屋,即使是撞到了沐兒也絲毫沒有停下她的腳步。
.....
風愛子倒在一片血泊中,眼中噙著淚水,街道的行人全都簇擁上來,指手畫腳,眾說紛紜。
涂由紀像發(fā)瘋似得跪在風愛子的身邊,將她緊緊的抱在懷里,淚水如大雨瓢潑般的落下,不停地在說著對不起。
沐兒扭頭看了一眼正在跑向她的成傲,淚水浸潤了她的雙眸,“對不起,成傲,沐兒永遠愛你。?!?p> 就在成傲快要來到沐兒身邊的時候,此時的世界變成了許許多多的碎片,她多想再看幾眼自己愛的人,哪怕是分崩離析的樣子,都能夠讓她心滿意足。
時間靜止了。。沐兒來到成傲的身邊,擁抱著他,嘶聲痛哭,淚水打濕了他的身體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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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兒!沐兒!”成傲抱著倒在血泊中的沐兒,眼淚淡化了她嘴角的鮮血。
風愛子抱頭痛哭,仿佛在責怪自己,涂由紀呆立在沐兒的身邊,接受不了這個現(xiàn)實的他直接癱軟在血泊中,絕望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用生命去填補時光伴侶的遺憾,多么浪漫和凄美,可是她心愛的那個人只能跪地哀嚎,用淚水去懷念過往。
她留戀的這個世界,讓沐兒還沒來得及好好的告別,就消逝的無影無蹤。。
在一開始,她就知道有這種命運,只不過她還是選擇了成全涂由紀和風愛子。那些恐懼和不安也隨著鮮血流淌殆盡。就讓這些所有美好的記憶永遠封存在沐兒的靈魂深處,因為她從來沒有過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