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童趣
隔天玉蘭有事要回家一趟,陳冬兒閑著無聊也想跟著去玩。
賀世開為了躲陳蜜兒那個煩人精,也不聲不響的跟著。
玉蘭還為昨天賀世開陷害她的事而惱火,本來不想帶他的,不過,看到賀世開手上拎著個傻瓜相機,玉蘭就不說話了。
這個時節(jié)正是山花爛漫的時候,野外隨處都是風(fēng)景,玉蘭想去看杜鵑花,賀世開帶了相機,到時候讓他幫忙多拍一些好看的風(fēng)景,把這些自然的元素融入設(shè)計里,效果一定很好看。
這么想著,玉蘭就不排斥了。
三個人慢悠悠的走著。
陳冬兒很少出門,有出門都是跟著賀曉霜去別人家做客,因此這娃雖然長在農(nóng)村,還真是什么都不懂。
至于賀世開,不是玉蘭對他有偏見,而是城里長大的孩子,對鄉(xiāng)下人總有一種刻在骨子里的偏見,雖然很多人可能連韭菜跟麥苗都分不清楚,但也不妨礙他們在鄉(xiāng)下人面前顯露優(yōu)越感。
玉蘭毫不猶豫地把賀世開歸到分不清楚韭菜和麥苗的一類人里去了,所以干脆懶得問了。
賀世開倘若知道玉蘭這么想他肯定很郁悶,你倒是問啊,誰說我什么都不懂!
看見路邊一個一個被泥巴糊住的小圓洞,就問玉蘭,“這是什么洞,里面會不會藏著僵尸?”
玉蘭捂臉,“又不是墓洞,怎么會有僵尸?!別自己嚇自己行嗎?”只好跟她解釋,那些洞是當(dāng)?shù)厝舜娣欧碛玫摹?p> 洞里鋪著干草,收獲的季節(jié)選好了留作種子的番薯放進(jìn)洞里,然后把洞封上,避免寒冬的霜凍大雪凍死種子。
到春天播種的時候再把洞挖開,挑挑揀揀,丟掉一些爛掉的,有些抽芽的正適合育種。
多余的番薯可以吃,可以磨粉,可以生吃,經(jīng)過寒冬的洗禮,這些番薯生吃更加清甜回甘。
玉蘭覺得生吃更好吃,但是李愛華嚇唬她,生番薯吃多了肚子里會長蛔蟲。
嚇!玉蘭頓時打了個寒戰(zhàn),小時候除蟲的經(jīng)歷真是一場噩夢,她再也不愿再經(jīng)歷一次了。
咳,這話就不必跟冬兒說了。
賀世開是個人精,看見玉蘭的樣子,總覺得她話還沒說完,可是等了半天,玉蘭已經(jīng)不說了,他的眼睛頓時瞇了起來。
陳冬兒不懂這些,看見山坡上一片粉的紅的花,歡呼著就往山坡上沖。
玉蘭笑了起來,她回頭看著賀世開說:“你的相機可以派上用場了,這個季節(jié),滿山遍野的杜鵑花不拍下來可惜了?!?p> 賀世開看了一眼胖丫頭,她歪著腦袋,眼睛瞪得溜圓,說話老氣橫秋的樣子,真是該死的可愛,他很想伸手摸摸她的腦袋。
不過玉蘭肯定不會給他這個機會,賀世開很有自知之明。
昨天為了轉(zhuǎn)移那個粘人精的小姑娘,利用了她一把,當(dāng)時胖丫頭的表情就是恨不得撲上來咬他一口。
她那副明明很想做又努力克制的憋悶表情,讓他笑了一晚上。
所以別看她現(xiàn)在笑語嫣然的樣子,心里指不定憋著什么壞呢。
賀世開不敢再惹她,言簡意賅地“嗯”了一聲。
玉蘭滿意了,點點頭,跟在陳冬兒后頭,往一株盛放的花樹走去。
山花枝干舒展,像調(diào)皮的孩子,使勁伸長了手臂,褐色的枝干上錯落有致地點綴著大朵大朵的花。
有的花叢下葉子青翠,托在花叢底部,真正的綠葉襯紅花。
陳冬兒沖到花叢下,舉手抓住一枝花就往下掰,跟狗熊掰玉米似的,被灑了一臉露水,玉蘭扶著一棵細(xì)細(xì)的小矮松笑得前俯后仰。
賀世開不動聲色地跟在后面,傻瓜相機對著笑得露出缺了兩顆門牙的胖丫頭咔擦咔擦地拍。
陳冬兒朝玉蘭揮舞著好不容易扯下來的花枝,朝玉蘭叫到:“快點快點,多采一點!”
玉蘭搖搖頭,從背包里取出手帕給陳冬兒擦臉,看她玩的歡脫,玉蘭暗忖,下次帶她去采野果采蘑菇,小姑娘會不會樂瘋了?
反正農(nóng)村孩子樂趣多,上山摘果子下田摸田螺,一年四季都不會無聊。
賀世開從旁邊干凈的花枝上摘了一朵花,掐掉花托去了花蒂,將花瓣揉了揉塞進(jìn)嘴里,味蕾頓時被清香的甜味俘虜。
玉蘭抬頭看見這一幕頓時驚訝極了。
賀美人一副不識人間煙火的樣子,難道不該是飲仙露,聞花香就夠了嗎?
一個吃花的動作頓時讓他從云端落到地面來了,這感覺太幻滅了。
收回目光,玉蘭也學(xué)著賀世開的動作取下花瓣,抖了抖,塞進(jìn)陳冬兒嘴巴里。
吃貨陳冬兒頓時笑瞇了眼,順手揪下一把花就不管不顧地往嘴巴里塞,嚼巴嚼巴幾下,就連連呸著吐了出來。
玉蘭笑彎了腰,這倒霉孩子粗心地很,花蒂都不去掉就往嘴巴里塞,那味道能好嗎?
三個人吃夠了花瓣,拍夠了照片,看看太陽已經(jīng)老高了,才意猶未盡地停止玩鬧。
賀世開手上抱著一大捧花,肩膀上掛著玉蘭的小書包,格子襯衫的袖子高高挽起,發(fā)絲稍嫌凌亂,額間布滿細(xì)密的汗珠,臉頰如涂了上好的胭脂,白里透著紅。
陽光下,也不知是人比花嬌還是花襯人顏,養(yǎng)眼的很。
盛世美顏,盛世美顏!
玉蘭頓時覺得自己那顆老阿姨的心開始砰砰跳不停。
賀世開看看懷里的花,又看看笑得賊忒兮兮的小丫頭,放下花束,從中抽出兩根長花枝,七繞八繞,繞成兩朵花環(huán)扣在玉蘭和陳冬兒頭上。
陳冬兒一路走一路看什么都稀奇,結(jié)果就是賀世開的手里又多了一簇紫地丁,兩只半開的重瓣木槿花。
遠(yuǎn)遠(yuǎn)可以看見家門口,玉蘭終于舒了一口氣,平時只有半個小時的路程偏偏走了三四個小時,累死人了。
李愛華剛送走一波客人,東西也沒收拾,把一老一小丟在一邊,自己躲在房間抹眼淚。
今天來的這些人,都是上次跟她說有親戚朋友要到玉書廠里上班的。
不過,據(jù)說去廠里的人都被退回來了,一個都沒要。
那些人托人辦事的時候話說得漂亮,現(xiàn)在事情辦不成了,雖然沒有撕破臉,但是話里話外的指控讓李愛華很是心寒。
“這才有了一點錢就開始飄了啊,親戚都不認(rèn)了?!?p> “你不是說你兒子的廠包進(jìn)的嗎?這怎么還要面試呢?要是不想招就直接說啊,唬誰玩呢?”
“你家那個大丫頭真是厲害,一張巧嘴,幾個人都說不過她。不過,愛華呀,你得好好教教女兒,女娃兒太要強了命不好?!?p> 諸如此類的話,李愛華聽到最后實在笑不出來,之前有多么得臉,今天就有多丟臉。
她把一切歸咎于玉梅的狂傲。
她覺得倘若不是玉梅說話得罪了人,人家也不會當(dāng)面給她沒臉。
李愛華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人家埋怨她,她就把一切怪在玉梅頭上,覺得女兒太不孝了,明明知道這些人是老娘介紹過去的,還毫不留情的該趕就趕該拒就拒,把老娘的面子往地上踩。
因此玉梅還沒到家呢,李愛華已經(jīng)傷心憤怒堆積成山,只等一個宣泄口子,就能爆發(fā)一座火山。
玉蘭帶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回到家只看見奶奶陪著玉竹玩,她走過去摸摸玉竹的頭,一段時間沒見,玉竹都對她生疏了,看見玉蘭摸她腦袋,她搖搖腦袋不讓玉蘭摸,反而伸手去抓玉蘭頭上的花環(huán)。
玉蘭笑罵一聲:“小沒良心的。”把花環(huán)摘下來扣到小姑娘頭上,轉(zhuǎn)了一圈沒看到李愛華,就問奶奶:“我阿娘呢?”
奶奶朝屋子的方向努努嘴,“在屋里,剛送走個客人,心情不好呢。”
玉蘭不知所以,先支開客人要緊。
她對陳冬兒說:“你要不要去竹林看看,可以去挖春筍哦?”對陳冬兒來說,只要新鮮好玩的,都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至于賀世開,借口都不用找了,塞個小鋤頭到他手里,說:“你先帶冬兒去挖筍,我有事跟我阿娘說,完了再去找你們。”
賀世開瞟了胖丫頭一眼,翻來覆去地看著手里的小鋤頭沒說話,胖丫頭現(xiàn)在指使他越來越順手了。又看了胖丫頭一眼,看她眼底有些焦慮,就點點頭,偏偏頭示意陳冬兒跟上,帶頭出門往屋后走去了。
玉蘭松了一口氣,賀世開一直都是一副生人勿進(jìn)的樣子,她本來以為他不易接近的,沒想到出乎意料地好說話。
看兩人走遠(yuǎn)了,玉蘭三兩步跨進(jìn)房間里,就看見李愛華坐在床沿抹眼淚。
她哭得投入,有壓抑的抽泣聲,連玉蘭推門進(jìn)來都沒發(fā)現(xiàn)。
玉蘭走到她跟前,看見她眼睛紅紅的,心里就著急了。
“阿娘,您哪里痛嗎?”
李愛華欲蓋彌彰地抹了一把臉,問她:“今天怎么回來了?”不等玉蘭回答,她又說:“人家媽媽看重你,對你好,你要聽話知道嗎?”
玉蘭點點頭說:“我知道了。阿娘你怎么了?”
李愛華看著女兒一臉的好奇,突然有了說話的欲望。
“你阿姐真是越大就越軸。咱們家剛開了廠子她就狂的沒邊了,我說的話她都不聽了。鄉(xiāng)親們想去那做工,跟我打了招呼,那我就想著,反正都要招人,招自己人不是更放心一點嗎?我都給人打了包票的,說保準(zhǔn)能進(jìn)。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
玉蘭順著她的話往下問:“阿姐做了什么惹您生這么大的氣?”
李愛華說這個就來氣,她伸手拍著床沿,怒氣沖沖的說:“她一個都沒收,說什么不合格?是這么說的吧?合格不合格不是她和你大哥說了算嗎?怎么還要管別人怎么看?人家都說了,說你姐說話又難聽,不收就不收嘛,說話那么刻薄。她一個大姑娘家,被人家說她狂妄刻薄,那名聲還能好嗎?她都18歲了,眼看就要說親了,狂妄的名聲一傳出去,誰還敢要她?”
玉蘭在心里把這話捋順了順序,大意是,阿娘打包票讓人進(jìn)廠,阿姐覺得那些人達(dá)不到要求沒收,人家不高興就到阿娘這說阿姐壞話,阿娘聽信了人家的話就覺得阿姐不給她臉了。
知道了來龍去脈就好了,玉蘭就問李愛華:“那您是生氣什么呢,是阿姐沒收人您覺得丟了面子?還是人家說阿姐狂妄您擔(dān)心阿姐找不到人家?”
李愛華不哭了,她就覺得鬧心的很,心里堵的慌,很想哭一哭,剛才哭了這許久,再聽女兒這么一問,她才想了想,才不確定地說:“都,有吧?”
玉蘭笑了起來,伸出拇指揩去李愛華臉上的淚水,說:“阿娘,您要相信阿姐,咱們廠里很多工人都是村里的,能收阿姐肯定都收了,她不收肯定有不收的理由啊。您回頭問問她不就知道了?”
李愛華疑惑地問:“是這樣嗎?可是她們來家里說,你阿姐不僅把人趕走了,還說話很難聽,說你阿姐很狂的很?”
玉蘭很想捂臉,阿娘這副聽風(fēng)就是雨的脾氣到底什么時候能改啊,就不能對阿姐多一點信心?但是話還是要好好說的,阿娘有時候真的很玻璃心。
“您怎么知道阿姐說話難聽?她們說阿姐說了什么話沒有?”
李愛華搖搖頭:“那倒沒說,就說你阿姐說話難聽。”
玉蘭想了想,說:“阿娘,每個人說話的時候肯定都是往對自己有利的這面說的。您不了解她們和阿姐之間都說了什么話,那是沒有辦法判斷誰對誰錯的,光聽她們說阿姐說話難聽就認(rèn)為是阿姐的錯,這對阿姐不公平?!?p> 李愛華心底有點松動,但仍舊嘴硬地說:“那她說話就不能委婉一點嗎?搞得人家都說她狂,這名聲好聽嗎?”
玉蘭覺得阿娘這個人就是太愛面子了,說來說去,這事就是她抹不開面子大包大攬引起的,不過玉蘭覺得自己要是直接這么說,阿娘肯定下不了臺,反而容易激化阿姐和她的矛盾,那就先不說了,至于阿姐的婚事,那不還早的很,著急什么呢?
“阿娘,阿姐9月要去上學(xué)了,上高中上大學(xué),起碼有七年時間,離說親還早著呢。再過幾年,等咱們家條件好了,阿姐還怕找不到人家?”
李愛華不說話了,玉蘭以為她想通了,就不說了。卻不知道,執(zhí)拗的人一旦認(rèn)準(zhǔn)一個問題,絕對不是三兩句話就能將觀念扭轉(zhuǎn)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