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若按照時節(jié)來算的話是正逢當(dāng)時。可是若同往年比起來,確實是來得晚了一些。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姍姍來遲,似乎也并不讓人遺憾。
“一個人走在雪中?”側(cè)頭看向站到自己身旁的季清逸,曲文君不無打趣的說道。
想想也是,試問誰會一個人在這冰天雪地中閑情慢走?便是有這份興致,只怕是也會在這寒冷面前退卻了。
正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的季清逸聞言頓時笑出聲,約莫是想到了曲文君說的那種場景,“在下倒是很愿意舍命陪君子?!?p> 看著手中已被融化成水,再尋不到最初模樣的雪花,季清逸笑著開口。
剛剛在雪中顧念希攜陳曦離去時的身影季清逸也看到了,不過更引他注意的是曲文君。
他就站在那里,身前是瓊花紛揚。
勿須點綴,便已自成丹青。
恍惚間,季清逸好像看到了一枝氣節(jié)清高的寒梅,傲立雪中。
“好吧。”在季清逸話音落下后的幾個呼吸之間,曲文君才像是妥協(xié)了一般的開口。
面露無奈的回視著季清逸,“我不喜歡它的溫度?!?p> 目光看向那落在地面上已經(jīng)融化的雪水,眼神清澈的足以純凈那雪的質(zhì)潔。
“以前未到A城時,對北方的雪總是有著一種朦朧的渴望。大約也是因為沒有見過,所以才會對它充滿了執(zhí)著。”
想著自己最初對雪的執(zhí)著,曲文君不自覺的就將心里想的給說了出來。
“那如今見識過了呢?”
“毫不辜負(fù)我對它的期望,確實很美?!?p> 看著愈下愈大的雪,在路旁燈光的照耀下顯現(xiàn)出了一種光怪陸離的色彩,美得不可方物。曲文君嘆息似的開口。
他生長于江南,素來見的都只是煙雨迷離的景致。
記得在哪里看到過一句話,要怎樣才能接住一個完美無缺的雨滴呢?
所以說,下雪更美。
“是很美,特別是被銀裝素裹之后的整個大地?!凹厩逡葸~步走進(jìn)雪中,抬頭看著天空不斷凋落的雪花接著開口,“站在這里,就像是將自己置身在一個琉璃世界?!?p> 站在原地的曲文君見此光景卻是一怔,他一向只知這雪是象征著潔凈的,可是在看到季清逸站在雪中的那一瞬,他突然想到了一個詞。
孑然一身。
此時他方知,原來這漫天飄灑的潔凈,亦是孤寂。
一種空白到極致的孤寂,無所填補,亦無從填補。
其實還有一個更為貼切的詞,是遺世獨立。
只是曲文君不愿將這個詞用在季清逸的身上,他不喜歡那樣的季清逸。
一如初時,他不喜那個將他遠(yuǎn)遠(yuǎn)隔離在自己的世界之外的季清逸。
“天地之間,只有自己一人的感覺如何?”
說出這句話的曲文君,已在自己沒有察覺的時候走進(jìn)了雪中,站到了季清逸的面前。
或許這世上有個詞叫做本能,不必去想就已然付諸于行動的行為。
像此間站在雪中的曲文君,當(dāng)他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走到了季清逸面前的時候,怕是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這種行為。
只因為,不喜見到這樣季清逸。
理由,如此簡單。
原因,如此明了。
“呵呵,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一下念天地之悠悠的心境,曲醫(yī)生可就來破碎了這個畫面。”
沒有察覺出來曲文君的異樣,在看到曲文君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季清逸挑眉一笑,似乎是在驚訝于對面的人這突如其來的行為。
“怎么?曲醫(yī)生這是打算要舍命陪我這個俗人了?”
“不知道季先生歡不歡迎?”感覺到雪花落在脖頸融化了的涼意,曲文君忍不住的瑟縮了一下身形,低低的抽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很冷,真不知道那些下雪不撐傘的人們是怎么克服這股浸入骨髓的涼意的。
“喜不自勝?!闭f著,伸手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又不由分說罩在了曲文君的身上?!安贿^在此之前,曲醫(yī)生還是要注意保暖。”
像是知道曲文君接下來的動作一樣,季清逸先一步的按住了曲文君欲要抬起的手,“披著吧,身體可不是能隨著你的心意硬挨的!”
后者動作一頓,片刻才在季清逸堅持的目光中拜下了陣來,低低的道了一聲,“多謝?!?p> 說話的時候兩人就已經(jīng)步調(diào)一致的沿著路邊慢走了起來,彼此之間熟稔的就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不見絲毫生分的閑話家常。
“你很習(xí)慣這種天氣?”
感覺到身上還是有冷風(fēng)灌入,曲文君又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好奇的看著身畔只穿了一件中衣就能在雪中悠閑的走著的季清逸。
眼中似乎還有那么一點兒深藏不露的羨慕,不過曲文君對此是絕對不會承認(rèn)的。
“比起你來是要好上一些。”轉(zhuǎn)頭戲謔的看了一眼把自己裹得嚴(yán)實的曲文君,季清逸夾帶著笑意的聲音不疾不徐的響起。
“我生長于水之彼南,自然是不若你這樣習(xí)慣于寒冷?!睂厩逡莸膽蛑o不可置否,曲文君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那模樣,毫不婉轉(zhuǎn)的直接就透露出了幾分獨屬于江南的味道。綿軟而纏綿,讓人心頭喜歡的一塌糊涂。
就連季清逸在看到這樣的曲文君時都差點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揉一揉他那唯一一處露在外面的毛茸茸的腦袋。
“我又何時說過我是北方人呢?”語氣溫柔的像是要溺斃身旁人。
“嗯?那你的故鄉(xiāng)是?”沒看出季清逸眼中忍耐的曲文君一雙眼睛因好奇而睜大的看向季清逸。
他還以為他之所以這樣習(xí)慣于寒冷,是因為土生土長在A城的緣故呢!
“南方以北,北方以南。我在中間?!?p> “是可以遍賞分明四季的地方?!辈幌厩逡萃抡f,曲文君就在腦海里想到了那樣一個地方。
“嗯。”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沿著路邊走到了盡頭,看著前方的分叉路口,季清逸失笑搖頭,“往回走吧!”
若是再向前走,那么是否會依然結(jié)伴同途就未可知了。
只是彼時的路尚可回返,可若易時而處,在不久的將來,他們之間,又能否像此刻一般把來路當(dāng)做歸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