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夜,暗淡的月。
石桌上一只粗燭紅蠟,火光明滅。
借著微弱的燭光可以看到,在這個小院中,一個少年在不遠處的樹下盤膝而坐,臉色時而犯青,時而發(fā)紅。內功修習時身有異象顯露,若是有江湖上的練家子在,當能知道,這少年練得是一門極上乘的武功。
天邊有云隨風而來,試圖將弦月遮掩,少年在此時猛地睜開雙眼!
劍出!
如電!
七十二式辟邪劍法如行云流水般一一使出,專攻人周身要害,說不盡的詭異邪魅。起落具在一瞬之間,變招毫無軌跡線索可言,劍隨心動,開始還能看到些許,再后來越來越快,整個人直如被一道白色匹練所包裹。
劍光愈勝,愈烈,帶起陰風哭嚎。
就在劍光盛極的一瞬,燭火滅卻,少年橫臂平舉手中青鋒,整個人又由極動轉為寂靜。
“神乎其技,好生厲害。。。”他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
這一番劍舞說來簡單,但其中的艱難在后世那個高科技的時代簡直是不可想象。他曾經經過系統(tǒng)的身體訓練,但說起來無非是各種器械、以及那些有氧無氧的運動,至于武功方面,泰拳、跆拳道、空手道、民間流傳的詠春、長拳、太極拳他也都練過??刹徽撛趺淳?,哪怕是他的師父,那個曾經公認的殺手之王,也做不到自己如今的程度。
一動一靜的轉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違背了物理學中所謂慣性的存在。
想想自己曾在死前許下“不摸槍”的愿望,倒也確實是實現(xiàn)了,不過殺人的技藝卻更上層樓,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風中隱隱傳來一陣喧囂之聲。
徐寶側耳傾聽,隨機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真的假的,還真有人來宮中行刺?”
延禧宮
老人一身紅緋蟒袍,頭戴烏紗尖帽,垂著手,恭敬的跪在地上。周圍的宮女太監(jiān)們小心的立在周圍,垂目看著自己身的腳尖,誰也不敢說話。
腳步聲響起。
老人將頭磕在地上:“老奴尚明,參見陛下?!?p> 成化帝一身明黃色的寬松絲綢睡衣,在萬貴妃的攙扶下緩緩地在錦榻上坐下。他的臉上滿是倦容,卻掩不住眼中的狂躁與怒意。
“說?!?p> “遵旨。”沒有成化帝的“抬頭”,尚明便只能埋著頭說話,但他的語氣依然恭敬到了極致:“今夜子時三刻,老奴手下東廠接道密報說有人遇入宮行不軌事,于是老奴領了東廠四檔頭緊急入宮,并遣人知會御馬監(jiān)周公公調供奉入宮。丑時一刻,老奴手下東廠大檔頭周刑發(fā)現(xiàn)賊人蹤跡,發(fā)出訊號。老奴與周公公。。?!?p> “結果。”
“是?!鄙忻黝D了頓:“賊人武藝高強,輕功絕頂,再加上今夜月色黯淡。。。”
啪!
瓷盞狠狠的打在尚明的頭上,隨后落下,化作碎片。
“查,找到他,殺!你,滾!”
“老奴遵旨!”尚明重重的將腦袋在地上磕了一下,隨后起身緩緩地退了出去。
待到尚明的身影消失,萬貴妃抬手輕輕撫著成化帝的胸口,聲音輕柔:“陛下,別氣了,尚明畢竟是老了,偶爾出些差錯也是正常?!?p> “貞兒。”尚明不在,身邊只有自己的愛人,成化帝先前努力撐起來的那副威嚴也就沒有在保持下去的必要。肩膀垮了下來,胖胖的身體靠在萬貞兒的懷里,眼中的依賴猶如實質:“你放心,朕一定會護你周全?!?p> “陛下?!比f貞兒喚了一聲,隨后將成化帝的頭抱在了懷中。
由于幼時的那段經歷,成化帝養(yǎng)成了懦弱而自卑的性子。如今做了近十年的皇帝,雖然強了許多,但一旦情緒激動就會結巴的毛病卻改不了了,這也是為什么剛才尚明在時他說話一字一頓。
也就只有在萬貞兒面前,成化帝才能真正的放松下來,將身份從大明成化皇帝變成朱見深。在萬貞兒面前,他也只是朱見深,她的丈夫而已。
“貞兒?”
“嗯?”
“朕想過了,你是對的?!敝煲娚钫f道:“尚明當年護朕有功,如今雖然老了,朕還是不想動他??蓶|廠在他手底下辦事不利,外朝那些言官兒整日聒噪不說,如今朕的家中都跑進賊人來了,這樣不行。”
“那陛下的意思是?”萬貞兒故作不解,但眼中的笑意卻掩蓋不住。
“朕想在西直門外再建一廠。”朱見深頓了頓:“太祖爺立錦衣衛(wèi)監(jiān)察百官,錦衣衛(wèi)辦事不利,成祖爺立東廠制約錦衣衛(wèi),如今東廠做事不合朕意,朕便立西廠來制約東廠?!?p> “那這西廠的提督陛下可要好好挑揀挑揀,陛下心中可有什么人選嗎?”
“沒有。”朱見深搖搖頭:“能力夠,同時又要老成持重,這個人。。。不好選啊?!?p> “陛下,臣妾卻不這么看?!比f貞兒回道:“若是挑老成持重之人,尚明便是了,何必還要再建西廠?這西廠說大些是要制衡東廠,管制尚明的。這宮中上下大小太監(jiān)誰敢把爪子伸到尚明的頭上?到時候這西廠建起來了到底是管東廠還是被東廠管的?”
朱見深皺了皺眉,面露難色:“那愛妃的意思是?”
“臣妾的想法正與陛下相反?!比f貞兒笑道:“這西廠廠公卻是要選一個年紀小的。老話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也就只有不懂事的才敢管尚明不是?至于能力嘛。。。只要有一顆對陛下的忠心,認真做事,總不會把差事辦的太糟不是?”
“愛妃言之有理?!敝煲娚铧c點頭,隨即話鋒一轉:“可正如你所說,尚明是這宮中上下大小太監(jiān)的老祖宗,老的不挑,小的更沒法挑了啊?!?p> “陛下。臣妾倒是有一個主意,只是有違規(guī)矩,說出來要是有什么錯處,還請陛下不要怪罪?!?p> “愛妃說的哪里話,你我夫妻本是一體,莫說是說錯什么話,便是闖下什么天大的禍事也自有朕為你來擔待。”
“陛下。。。”萬貞兒的聲音愈發(fā)的輕柔:“您覺得,芷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