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喂~……”
擱老遠都能聽見,這仿佛90年代初,剛有著大哥大的大哥炫耀著手中的資本刻意打著電話的聲音。
可他么現在是2012年了??!
“哎,對對對,就是那家店,盤下來吧……”
打電話的聲音還在持續(xù),躺在一木板床的青年算是徹底醒了,這鬧著誰能睡。
“大鍋,你小點聲行不行,他么我昨晚回來都三點了,你能讓人好好睡覺不?!鼻嗄隉o奈的看著坐著窗邊的一個約末兩百斤的胖子,胖子拿著一諾基亞,還一邊嚼著一根黃瓜。
“睡覺?還睡雞毛??!陳中,走,這次這家店絕對能盤活我跟你講!妥妥的,相信哥的眼光?!迸肿臃畔率謾C,沖就過來給青年一個熊撲。
“哐!”
木板床哪能承受這種壓力,直接垮了下去,下面墊著的板磚都斜了出去。
陳中太陽穴附近的青筋猛然跳動兩下,不能忍!
順手拿起板磚,一把爬了起來。
“咋……兄弟,冷靜,臥槽!”胖子一看形式不好,急忙開門跑了出去。
胖子名叫羅豪,是陳中的發(fā)小兼室友,陳中還給他取了個外號“不靠譜”。
這外號的由來跟胖子坑了陳中這好幾年有關。
陳中當年沒讀大學,高中輟學當了個汽修學徒,好不容易看著學了三年,快出師了,胖子說著讓陳中一起投資,結果,這三年得來的學徒工資,基本都交代進去了。
周轉了一年多的時間,這不,胖子似乎又發(fā)現了什么賺錢的生意,又準備拉兄弟一把。
“你說的賺錢生意就是這玩意???你虎啊!”
陳中滿頭黑線的看著眼前一家二十平米左右的小店,是做麻辣燙的,這都沒毛病,主要是這地方,周圍沒學校,沒廠區(qū),就是倆破舊小區(qū),你要說有啥人流價值,還真沒幾個。
“咳咳……這不沒啥錢嗎,只能選這里了,現在的麻辣燙賣得火啊,我跟你講……”胖子還在一旁說著什么,陳中轉頭就走。
“哎,怎么了,兄弟,回來啊……”
胖子連忙追了過來,陳中轉過頭,一臉無奈的說道:“胖子,我是真的對你服氣,這一年多了,你說我還剩點啥,兼職到半夜才回宿舍,全部錢都留給你做什么幾把鬼生意,我對你算不錯了吧,但是兄弟我也要吃飯??!你不能讓我過不了生活??!算我求你了,你要想搞什么生意,你自己搞去,我要想辦法活著?!?p> 胖子臉上頓時青一陣紫一陣,倆人無聲對視了好久,正當陳中要轉頭走時,胖子開口了。
“兄弟……我知道我這兩年坑了你,其實,我知道對不起你,這小店我不管你接不接受,錢我已經給了,法人什么的全是你,我明天其實就要走了,回老家,爸媽給我安排好了公務員,我就是想著對不起你,想把欠你全部還你。”
陳中一下愣住了,要說胖子雖然不靠譜,但是從小認識,十幾年的感情,陳中心里頓時說不出的難受。
胖子說完這句話,把一本文件和鑰匙交給陳中便走了。
陳中在喧鬧的大街上如同傻了一般站了好一陣,這才低頭看了文件內容,跟胖子所說的一樣,那家店……是胖子給自己準備的。
雖然位置不好,但那家店不是租的,而是直接買下來的,花了胖子二十萬。
陳中知道,自己三年的學徒工資和這一年多的兼職工資加起來也沒有二十萬。
心里頓時一股子不知名的感覺升了起來,陳中直接“啪”的一下打在一電線桿上,頓時又疼出聲:“哎喲,臥槽……”
“這人是個傻子吧,沒事打電線桿?”
“算了,離他遠點,免不得傳染咱了?!?p> 旁邊一對中年夫妻看著陳中,連忙跑遠了。
陳中一邊齜牙咧嘴的揉著拳頭,一邊向著那小店走去。
小店只有個老頭在,老頭看上去有六十了,一看就是那種退休了,蹲家里閑不住的,出來掙點外快。
“哎,你就是老板撒,店我交給你了哈,你朋友程序都給你辦好了的,我先走了?!?p> 出乎意料的是,這老頭仿佛就是這麻辣燙店的前老板,看著陳中來了,急忙提著一紅不拉幾的口袋跑了。
陳中瞥到兩眼,紅口袋里應該裝的都是剩下的廚房調料,好家伙,可真他么扣。
打量了一下這加上廚房才二十平米出頭的小店,陳中呼出一口氣,這也算是自己在市里唯一的產業(yè)了。
渾渾噩噩快五年,要不是胖子,自己連這店面都沒有。
麻辣燙改過名字了,就叫紅中麻辣燙,紅中是陳中的外號,店門上的招牌沒換,還得做一塊招牌,不過也就幾十塊的事。
把店面看了,關上之后,陳中猶豫了兩秒不到,直接給胖子打了一個電話。
“喂,胖子,出來吃飯?!?p> “哎,好,擱哪呢。”
……
所以,兩兄弟反目成仇是不可能的。
當胖子來到附近一家火鍋店時,看見陳中后,胖子嬉皮笑臉的湊過來說道:“我先說好,我沒錢哈,你請客?!?p> 陳中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尋思像以前你請過客一樣。”
“怎么沒有!那……那餅,還有小燒烤我請過你兩次吧?!迸肿蛹毖哿?,不過細數下來,好像還真沒咋請客。
不過倆人只是拌拌嘴,誰也沒往心里去。
到了定好的包間里,陳中端起酒杯,開口道:“胖子,我也不知道該咋說,十幾年的兄弟了,今天的事,是我對不住你?!?p> “說幾把啥呢,都是兄弟,我坑了你兩年了,應該的應該的?!迸肿右捕似鹁票?,倆人碰了一下。
“對了,中,那家店位置雖然看上去不好,但我看過了,聽說有一家中學馬上就要搬到附近,那破小區(qū)都變成學區(qū)房了,你說那店面漲不漲?”
喝了兩瓶打底后,倆人開始談話。
陳中皺了皺眉頭,說道:“這次真靠譜?”
“嘿!我都要走了,你說靠譜不,也別老瞧不起兄弟我啊?!迸肿勇晕⒉粷M的說道。
“成,怪兄弟不會說話。”陳中笑著舉起酒杯,咔就是一杯下肚。
胖子這才恢復笑容,倆人又討論了回家這事,這事是胖子父母定的,不能更改,陳中心里也有些感傷,不過隨著胖子的一句,“他么三個月過來就是過年,你又不是不回老家來。”
立馬沖散了內心中的那點感傷。
倆人一人喝了一箱,要說平常倆人的酒量是不會醉的,應該說是不會醉的迷糊的,可心情不一樣,倆人仿佛同時醉了,在火鍋店里抱著一頓痛哭,痛哭的是這個社會的不公。
“你說那聰聰怎么這么有錢,現在肯定抱著妞在睡呢……嗚嗚……”
胖子一頓嚎嚎,引得火鍋店老板都不得不叫人把我們送回去了,沒錯,這已經不是老板第一次碰見他兩這樣了。
陳中還有些清醒,記得胖子的票是在明早的,急忙說道:“哎,小劉,給胖子叫去車站的,他明早要出發(fā)?!?p> 看著那店服務員點頭后,這才放心,擺擺手自己朝著出租屋方向走去。
“哎,陳哥,你等我送你啊?!毙⒔辛说蔚危泵仡^對著晃晃悠悠的陳中說道。
“老子又沒醉,走得路,不要你送,走了,沒得事的,放心嘛?!标愔谢亓艘痪?,越走越遠。
小劉也沒辦法,扶著兩百斤的胖子,這哪有空騰開手。
出租屋有點遠,中間要穿過一條黑黢黢的巷子。
走在因為下過雨有些潮濕的巷子中,陳中不由有些迷糊,前面怎么有人擋著。
“哎,小子,對,就是你,把錢拿出來。”
正當陳中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時,前面的人影說話了,陳中有些清醒過來,臥槽,哥們這是遇見劫道的了。
雖然電視上看過不少,但陳中這二十二年還是第一次碰見真正的搶劫犯。
不過離得近了,適應了巷子的黑暗后,陳中這才注意。
“行了行了,你兩早點回家,擱哪幾把學的,還出來劫道?!?p> 可能是喝了酒,陳中的膽子出乎意料的大,看著不過十幾歲出頭的倆人,陳中下意識不耐煩的說了一句。
倆愣頭青聽了陳中的話,不由脹紅了臉,倔強勁一下上頭。
“你他么說啥呢!給我站著!錢拿出來!”其中一個攔在陳中面前,大聲說道。
陳中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滾一邊去,毛都沒長齊的家伙還學人劫道……”
說完,還推了他一把,直接把那人推到一邊。
另一個一看這樣,以為陳中是要揍人了,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從兜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沖了過來。
“我叫你他么的嘚瑟!”
說著,直接扎進陳中的肚子。
一股疼痛感從陳中的小腹傳來,陳中才隱約回想起,曾經修車的師傅告訴自己,其實同齡人之間發(fā)生矛盾,反而容易解決,而那些十幾歲,從學校輟學的愣頭青,心里是沒有對生命的敬畏感的。
陳中恍惚間又被捅了幾刀,意識中只聽見“哎,捅死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