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爸爸媽媽

　　大舅舅一生算是傳奇，又荒誕?？刹还馊绱耍覌屵@邊的親戚，在我看來，每一個人的一生，除了小舅舅外，都可以用波浪起伏來形容。而我爸這邊親戚，雖然不像媽媽那邊那么傳奇，但也有著平凡人家的不平凡。

　　我的奶奶生了六個兒子，一個女兒。在那時候的背景下，算是了不起的女性，值得奶奶引以為傲。

　　爸爸常說，太爺爺很厲害，是做生意的，是我們當(dāng)?shù)赜忻母缓?。只有我爺爺一個兒子，而我爺爺，還不是我太爺爺親生的。我太爺爺雖然家里有錢，但不具備生育能力，就花錢，在一姓梁的家中，將我爺爺過繼給了他。

　　太爺爺去世，爺爺接管了家業(yè)，太奶奶管不住我爺爺，而我爺爺，偏偏是個敗家子。在那戰(zhàn)亂的年代，家里有錢，染上了吸食鴉片的習(xí)慣。家業(yè)也慢慢頹廢，爸爸常說，以前爺爺家很有錢，家里有十八個長工，還有一個賬房先生。我總是半信半疑，不是很相信，想著多半，會有夸大的成分在其中。我爸這邊，雖然兄弟多，可是窮的連媳婦也娶不上的。

　　不過后來，我信了。記得是幾年前，爸爸為爺爺遷墳，在爺爺邊上，還有一個人的。上面寫著，某家賬房先生幾個字。而且在太奶奶墓地中，還發(fā)現(xiàn)了金飾。這樣算來，老爸的話不假。

　　我奶奶有一個哥哥，在戰(zhàn)亂中參加了國民黨，爸爸說官職很大，我是半信半疑，太戲劇性了。不過奶奶的哥哥，是最后去臺灣了。這樣看來，官職應(yīng)該不小。爸爸說，奶奶的哥哥在臺灣，太思念家鄉(xiāng)，想回家看老爹。自己坐飛機(jī)回來了，先去了香港，又回的我們這里?？蓜倓偦氐郊亦l(xiāng)，就被抓了，在首付城市A市，沒多久就在南門廣場被槍殺了。奶奶得知，帶著大爹去給收的尸。我第一次聽說的時候，完全不敢相信，可這就是活生生的現(xiàn)實，而且就發(fā)生在我家里。

　　不過老媽說，我奶奶的哥哥，是個土匪，后來中國統(tǒng)一，他逃到臺灣去的。讓我不要聽爸爸吹牛，他夸大其詞。我覺得媽媽的話，可信度更高，老爸確實有吹牛的毛病。不過不管是什么身份，結(jié)局都是一樣的，他不該回來。

　　老媽常說爸爸家里條件差，爸爸也這樣說，還說爺爺奶奶好日子過多了，比較懶惰，孩子又多，導(dǎo)致了家里很窮。老媽說，她第一次見爸爸，是在一個杏子林里。媽媽和幾個同學(xué)，在樹上偷杏子，老爸就從那個看杏子的茅屋走了出來，傻傻的看著樹上的姑娘們笑，穿的還特別邋遢?？衫蠇屨f的時候，老爸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了。老爸說，兩個人第一次見面，是同學(xué)介紹認(rèn)識的。媽媽說，那一次老爸穿的很精神，給媽媽眼前一亮的感覺。老爸也說，媽媽那天扎著兩辮子，皮膚很白，在女孩中，最為顯眼。那天，老爸老媽算是正式認(rèn)識了。但兩個人并沒有走到一起，都是各忙各的，只能算認(rèn)識，見面會打招呼的那種。

　　這一認(rèn)識，老爸從別人那聽說了許多有關(guān)媽媽的事。出了名的母老虎，雖然長得漂亮，但沒人敢娶。老爸每次提及，都笑臉盈盈，“別人不敢娶，我娶了。他們還開我玩笑，說你媽心氣高，看不上我，說我不信，我這不娶回家了?！?p>　　爸爸媽媽認(rèn)識，是二十出頭的年紀(jì)，可兩人結(jié)婚，是二十七八了。在那個你年代，算是極度晚婚了。聽大人們說，那時候好像結(jié)婚，不給安排工作什么的，才耽擱了。

　　老爸說，他與媽媽是自由戀愛，在那個年代是極少的。而且爸爸說，是媽媽追的他。是媽寫信給他，兩人才走到一起的。老媽也不否認(rèn)，看來是真的。信的大致內(nèi)容，幾個字就可以概括，“不行，咱兩湊乎算了?！?p>　　就這樣，兩人確定了關(guān)系，爸爸常常一下班就騎自行車去學(xué)校找媽媽。老爸在村子，自己蓋了間房，迎娶了老媽。老媽老說，看到那寒酸的房子時，都不想嫁了，極度后悔，可沒辦法了，自己選擇的，不得不嫁了。更何況，自己還帶著一個拖油瓶，也就是大舅舅的養(yǎng)女。那時候，我大姐已經(jīng)十二歲了。

　　大舅舅將大姐托付給了媽媽，媽媽嫁人后，就一直住在我家。沒嫁人前，都住在姥姥那，與姥姥兩個人，相互照顧。大舅舅的去世，給了姥姥致命的打擊，瘋了三年。就在媽媽嫁人那年，姥姥慢慢恢復(fù)了正常，和小舅舅一家住在一起，而我的小姨與小舅舅，結(jié)婚都比媽媽要早。媽媽是兄弟姐妹中，算最后一個結(jié)婚的。

　　對于老媽老爸的婚姻，我一直向著老爸這邊。覺得爸爸很了不起，敢娶媽媽這么兇的母老虎回家，還不介意她帶著一個小孩。

　　我總是喜歡打趣老媽，“老媽，你年輕的時候，那么厲害，為啥最后回過頭來找我爸呢？是不是看了那么多，還是我爸最帥?！崩蠇屨f，她看上的，是老爸的善良。還不忘回我一句，“你爸年輕的時候長的帥，我年輕的時候差啥，也是村上一枝花。”我也不是省油的燈，不客氣的回了句嘴，“可我爸從年輕到現(xiàn)在，一直都很帥，可老媽你，橫向發(fā)展了。”

　　爸爸說，她與媽媽結(jié)婚前，他雖然聽別人說過媽媽是個母老虎，可自己并不這樣覺得。媽媽當(dāng)姑娘的時候?qū)λ貏e溫柔，當(dāng)媽媽生了姐姐后，脾氣就變了，暴躁又霸道。爸爸說，她完全被媽媽的假裝溫柔給騙了。爸爸因為長的帥氣，還有同事說媽媽配不上爸爸。爸爸也常拿出來得瑟，奈何自己家里窮。老媽長的也不錯，那些追他的姑娘，他自己又看不上。自己還真就相中老媽了。老爸確實長的帥，大眼睛高鼻梁，可奈何小眼睛基因強(qiáng)大，我與姐姐都隨了媽媽的小眼睛。即便我長的像爸爸，優(yōu)點卻沒遺傳到，皮膚黑倒是遺傳到了。

　　那個老爸親手蓋得房子，兩人就沒有住幾天。兩人雖然結(jié)了婚，但和分居沒什么兩樣。媽媽那時是鄉(xiāng)下老師，爸爸是水電局的上班族。為了兩人能在一起，媽媽辭了工作，在縣城里開了間面館。門面房是大姨家的，媽媽租了下來，干了有半年之久。可后來不知怎么的，大姨爹把房子收了回去，老媽就閑了下來。老媽說，是大姨爹眼紅，看我媽生意越來越好，就不想讓媽媽干了，寧可讓房子閑著也不租給老媽。具體是什么情況，我不清楚，我也不能評說什么。不過老媽做的的面，是確實好吃。老媽曾經(jīng)說，店里太忙了，我大姨給媽媽介紹了一個廚子。那個廚子來我媽店里，吃了一碗我媽的面，就走了。后來大姨問他為什么要走，連問都不問問。他說：“她做的比我都好吃，我哪好意思開口，那不是丟人嗎？”老媽與我說起時，滿臉的驕傲。

　　媽媽沒了面館，就在縣城里，擺起了地攤，以賣衣服為主。而那個年代，進(jìn)衣服很麻煩，要親自坐火車去外地才行。媽媽絲毫不擔(dān)心，就一個人去外地進(jìn)貨，大包小包的往回抱。

　　我們這個縣城，我姑且稱呼它為B縣，B縣屬于C市，首付城市稱呼為A市。請原諒，我并不想透露過多我的個人信息。我只能說，我成長的這個城市，是個三線小城市，屬于北方地區(qū)。

　　我們B縣與C市中間，有一個火車站，似乎是中轉(zhuǎn)站。我聽媽媽說，小時候，在那里上下車，只要不進(jìn)站，繞道走，是不用付錢的。具體是什么情況，我也不知。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媽媽雖然經(jīng)常坐火車去外地進(jìn)貨，可她從來沒有付過車費。我小舅媽從來沒有做過火車，我媽媽知道后，就說讓小舅媽與她一起去外地進(jìn)貨，一起坐火車去，小舅媽就高興的答應(yīng)了。

　　真可謂是不坐不知道，一坐嚇一跳。這火車坐的，小舅媽是心驚膽戰(zhàn)，來回一分錢也沒有花。那次火車，小舅媽是終身難忘。她每次與他人說時，都會先說一個，“媽喲！”配合著一個極度搞笑的表情開始。小舅媽極度佩服老媽的膽量，坐著不用花錢的車，表現(xiàn)的那么自然，絲毫沒有一點兒膽怯，理直氣壯。老媽說起那次火車，就數(shù)落小舅媽，那做賊心虛的樣，分分鐘讓人看出端倪，還好有她拉著。兩人下了火車，不進(jìn)站，繞著那個鐵軌往前走，繞道出去。媽媽自然對那邊的地形熟悉，即便是漆黑的夜色，也不會怕，不會迷路。

　　老媽賣衣服沒有超過兩年時間，在這兩年內(nèi)，老爸老媽為了能住在一起，老媽也托關(guān)系，申請去化肥廠做工人，與爸爸一起，住在了化肥廠的家屬院中。老爸老媽每次說，都極度后悔，在他們那個年代，事業(yè)單位，教師與工人，都是一樣的待遇。在我看來，還是蠻浪漫的，爸爸媽媽為了能住在，都選擇去同一個地方做工人。老爸常說，他若不放棄水電局的事業(yè)單位，媽媽不放棄老師，他們兩個，可以舒舒服服的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