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來都因為楊先生的存在而魂不守舍。
定晨對感情的事其實幾乎算得上一竅不通,總是懷著最樸素的道德價值觀對情愛感受做出最直接的判斷。
比如這一次,她的直覺就已經(jīng)告訴她,那天晚上因為楊先生的一番話而產(chǎn)生的怦然心動的感覺,不是錯覺。
最起碼在那一秒的有效時間里,她墜入愛河了。
但另一個直覺卻又在激烈地同她爭論,告訴她短暫的心動是身體激素攀升造成的假象,她對楊先生從來都不存在愛情。
腦子里亂亂的。
倘若有一天楊先生再次向她表白的話,定晨想,自己恐怕再也不會像第一次時那樣干脆利落的拒絕了。她開始游移不定,在是與非之間搖擺,做不出選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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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在醫(yī)院門口等我一下可以嗎,我想見你一面,大概八點鐘?!睏钕壬騺砹穗娫?。
這時已經(jīng)是傍晚六點多,定晨已經(jīng)下班回到了家。
他們并非天天見面,大多數(shù)時候是楊先生主動出現(xiàn)在定晨的面前,有時候也會是定晨出現(xiàn)在楊先生的家中。
像這樣請求定晨等待自己,同她見一面,還是第一次。
定晨本已經(jīng)躺在沙發(fā)上悠哉地看著電視,不想再出門,可也不想這樣無情的拒絕楊先生,于是她先是敷衍著答應(yīng)了下來,而后磨蹭了好一會,終于還是起來換了衣服。
家離醫(yī)院路程不遠不近,約莫慢悠悠走了半小時便已經(jīng)到了醫(yī)院門口。定晨知道楊先生的辦公室在哪兒,但此刻也不想再多挪動一步,就這樣在門口翹首以盼著楊先生的出現(xiàn),放在耳朵里的耳機在隨機播放著歌曲。
這個季節(jié)天黑得不算早,但晚上八點,沉沉的天幕已經(jīng)完全籠罩了下來。
楊先生終于從門診大廳里走了出來。
定晨遠遠看見他,大聲喊了他一下,朝他揮舞起了手臂。
楊先生也看到了定晨,于是步伐好似也加快了幾分。
終于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了。
楊先生的表情似乎有些疲憊,但標準式的得體笑容卻是不減的。他緊緊盯著定晨的眼睛,一句話也不說。
“你今天怎么這么晚才下班呀,不是不上夜班嗎?”
定晨話音剛落,楊先生已經(jīng)緊緊地擁抱住了自己。
他比定晨要高出一頭,因此很輕易地就能把定晨的頭埋在自己胸前。
他的手則緊緊的扣住定晨的后腦勺,一點也沒有放開的意思,以至于定晨因為他失去分寸的力氣而感受到輕微的疼痛。
定晨當下眉頭一皺,就要用力推開他,卻聽見楊先生輕飄飄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別離開我?!?p> 定晨察覺到,楊先生的身體在輕微的顫抖。
她原本還想推開楊先生的手頃刻之間又有了同情心,改為僵硬的安慰式撫背,問:“怎么了?”
“別離開我?!睏钕壬炊檬直蹖⒍ǔ抗康母o了。
“你說話呀!”定晨有些著急,“難道有哪里出問題了嗎?”
楊先生這才放開了她,說:“走吧,慢慢說吧?!?p> 一同走在前往楊先生家里的路上,定晨這才知道楊先生為什么突然這樣激動。
原來今天剛下了手術(shù)后,與他一起參與手術(shù)的另一名胸心外科的醫(yī)生因為連日來不停的手術(shù),身體實在吃不消,險些昏迷過去,直到現(xiàn)在還在觀察室輸著液。
定晨哭笑不得:“得了吧,我工作多清閑!倒是你自己得注意一下吧,還醫(yī)生呢,天天作息時間都不規(guī)律…”
“這幾天在醫(yī)院,經(jīng)歷了不少噩耗。有一個病人,病情急劇惡化…死于呼吸衰竭;還有一個病人也是這樣,至今仍在昏迷,現(xiàn)在已經(jīng)轉(zhuǎn)去了胸外…夜班時去看急診,那些送來的病人都是很憔悴的模樣,有一些甚至奄奄一息了,我看著他們的臉,總感覺很沉重?!?p> 談起這個話題,一時間氣氛也結(jié)了冰,凝重不少。
定晨看著楊先生稍顯落寞的側(cè)臉,問他:“你作為一個醫(yī)生,應(yīng)該經(jīng)歷過很多這種…不幸的事情吧?”
“之前還在普外的時候見的更多。說實話,簡直看盡世間百態(tài)?!?p> “但我感覺醫(yī)生真的好厲害啊,每天都和病魔打交道,救死扶傷??粗∪藗儾∏閻夯?,甚至搶救不過來,心里應(yīng)該很不好受吧?”
“我沒有那么富有同情心,對于死亡這樣的事情接受度很高。有時候那些患者家屬在醫(yī)院哭鬧,我只能深表遺憾,但從來都不能感同身受?!?p> 楊先生又轉(zhuǎn)過頭來,眼睛里飽含著深情:“但是現(xiàn)在我知道,有牽掛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了?!?p> 他停了下來,牽起了定晨的手,舉到自己的胸前:“可以答應(yīng),別離開我嗎?”
這話問得突兀,以至于定晨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好半天,她才慢吞吞地掙開了楊先生的手,說:“但是我實在不知道,你到底喜歡我什么?”
“一見鐘情不可以嗎?”楊先生笑。
“你可別扯了,之前在花店的時候你都沒認出我來,還一見鐘情?”
“我說的是真心的。在花店的時候,我才真正認識你,不是嗎?和你相處很愉快,你讓我能找到自我,你是我的希望之光。這個理由是不是更好一點?”
定晨瞪著眼睛盯住楊先生看,沒怎么聽懂,但能明白大概是自己對于他來說很重要這個意思。
“我還是不明白,”她說,“但是既然你這么堅持,那我也可以勉為其難的小小的喜歡你一下?!?p> 定晨左右顧盼,假裝剛剛說話的人不是自己。
“這算是答應(yīng)嗎?”
定晨于是瞪他一眼,說:“愛算不算?!?p> 她說著,邁開了步子往前走。
楊先生追了上來,在她身后,將她擁入懷中。
定晨妥協(xié)似的停了下來,在黑夜里,兩頰爬上可疑的紅暈。
“定晨……”楊先生輕聲呼喊她的名字。
“嗯?”定晨轉(zhuǎn)過頭。
而后,楊先生的手穿過她的發(fā)絲,俯下身來,在她的額頭上烙印下淺淺的一個吻。
“我終于找到你了?!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