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足在夏夜的街頭,謝昀哪兒也不想去。
然而他還沒有思考出來自己的目的地,就隱約聽到了由遠(yuǎn)及近傳來的自己的名字——是爸爸媽媽在喊他的名字。
很快,媽媽就出現(xiàn)在了謝昀的視線范圍內(nèi)。
緊接著是匆匆跑來的爸爸。
顯然,在謝昀看到爸爸媽媽的同時,兩個人也看到了傻傻的站著的謝昀。
謝媽媽連忙小跑了過來:“兒子,你怎么……”
其實自謝昀跑出來也不過一個小時,謝媽媽卻頓時紅了眼眶,說不出話來。
謝昀也感到些許愧疚,只管悶著頭,乖乖地跟著長吁短嘆的爸媽回了家。
放假的第二天。
謝昀思考了半個晚上,最終決定和爸爸媽媽好好地談一談。就像學(xué)姐說的,也許適當(dāng)?shù)臏贤梢越鉀Q大部分問題。
“爸、媽,我覺得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你們不應(yīng)該替我做選擇呀。我覺得歌手和程序員一樣都是值得尊重的的職業(yè),為什么你們要阻攔我呢?”謝昀保持心平氣和的態(tài)度說出了自己的困擾。
然而爸爸媽媽卻一改往日的善解人意,硬是一直保持著拒絕的姿態(tài)??墒欠磸?fù)說來,又沒有能夠站得住腳的理由。
最后,媽媽干脆武斷地說:“反正就是不行!你就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娛樂圈那種地方不是你待的地方。你要做的就是老老實實上學(xué),然后找個好工作,成家立業(yè),平平淡淡地過日子,這才是咱們這種普通人該有的生活?!?p> “媽,為什么你覺得普通就足夠了?難道你不想我變得優(yōu)秀嗎?”
“那你也不要做那種不切實際的夢,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謝昀失望極了。這還是那個一直為自己好的媽媽嗎?
他現(xiàn)在一點也不想在家里多待一秒。
因為這個想法,謝昀做了一個沖動又大膽的決定——他訂了通往云淞的凌晨的火車票,打算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真的離家出走。
沒有什么其他可帶的東西,唯一想要帶走的,就是那把陪了他很多年的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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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兩點的綠皮火車上。
對面坐著兩個滿嘴飆著臟話的年輕小伙子,周圍一片刷著短視頻的笑聲,還有孩子的哭聲。
衣衫襤褸、沒有買到座位的大叔盤腿坐在過道里,年輕的媽媽在訓(xùn)斥頑皮的孩子,幾個啤酒肚的男人在高談闊論,吹噓著自己的高光時刻……
這一節(jié)車廂就像老舍筆下的茶館一樣,無一不是人生百態(tài)。
謝昀疲憊地倚靠在座椅的靠背上,想睡又睡不著。
他的身邊擠著那把可憐的已經(jīng)殘破的吉他。
想了想,還是拿起手機來,編輯了一條短信,發(fā)給仍在熟睡中的父母。
短信里交代了自己的去處,又安慰他們不必為自己擔(dān)心。
干巴巴幾句話,再也說不出什么來了。
謝昀睜著疲憊的眼睛,望向車窗外——全部都是漆黑的,黑到可以清晰的映出他的臉來。
他看著車窗里的自己,手撫上了自己的臉,總覺得不滿意。
太稚氣了,像個孩子。
一看就是一個沒有太多生活經(jīng)驗的學(xué)生,眼睛里的野心勃勃和青春明媚是真的,可莽撞和沖動也是真的。
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兇一點,但無論怎么擠眉弄眼,還是那副奶里奶氣的樣子,看上去并不成熟可靠。
謝昀很是挫敗地弓起了腰。
這樣一無所有的自己,拿什么去贏得心愛的女孩的芳心,拿什么去拼自己的未來呢?
一切都是未知的,令人恐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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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手術(shù)結(jié)束已經(jīng)過去了一天多。
然而本該早就醒來的舅舅此刻依然處于昏迷的狀態(tài)中。
醫(yī)生說,雖然已經(jīng)超過了十個小時,但考慮到病人本身身體狀況已經(jīng)十分糟糕,昏迷時間其實是不確定的。如果十天之內(nèi)仍然無法蘇醒,不排除有成為植物人的風(fēng)險。
他們別無他法,只能繼續(xù)焦灼地等待。
原本還在唐媛家與醫(yī)院來回往返,但這樣一天之后,母親實在太放心不下,于是唐媛便費心勞力地在醫(yī)院附近找了一間短租公寓,讓家人們住在了那里,這樣照顧病人也更方便一些。
父母他們是一整天都在醫(yī)院陪護(hù)病人的,但唐媛不是。
她不認(rèn)為自己應(yīng)該把全部的時間都花費在醫(yī)院里,況且她已經(jīng)開始著手在寫自己心心念念的劇本,那也是一件耗費心神的事情。
其實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是,舅舅的身體已經(jīng)撐不了幾天,即使手術(shù)真的如此成功,最多也只能延長幾年甚至短短幾個月的壽命。
姐姐和姐夫也都是醫(yī)生,不會不知道這個事實。他們都只是存在著僥幸心理,希望奇跡真的發(fā)生。
可是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奇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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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出了一些波折。又倒了兩趟列車,前前后后折騰了將近二十個小時,終于到達(dá)了云淞站。
謝昀冒著濃重的夜色走出了火車站,躊躇了一會,決定直接去找唐媛。
宿舍已經(jīng)鎖了樓,不允許假期留宿。
也許唐媛家還有她的父母,但是這一刻他卻顧不了那么多。沒有人知道他現(xiàn)在想要見到唐媛的心情有多么強烈。
打了車徑直去了唐媛的小區(qū),在電梯門前焦灼的等了良久,終于來到了唐媛的家門前。
謝昀沒有猶豫,按響了門鈴。
他的心臟已經(jīng)快要跳出胸口,有力的心跳聲在空無一樓的走廊里顯得尤為沉重。
一秒、兩秒、三秒……
“啪嗒”一聲,門終于打開。
唐媛慢悠悠地拉開了門,從門后慢慢探出了身子。
她剛剛從醫(yī)院回來不久。抬頭看到謝昀的一瞬間,唐媛頓時愣住了。
本以為是爸媽,沒想到卻是已經(jīng)回了家的謝昀。
這是她意料之外的人。
“謝昀?”唐媛輕聲喚了他的名字,還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但僅僅分別幾天就無比思念著這個女人的男孩終于按捺不住自己澎湃的感情,一直繃著的嘴角終于向上揚起。他伸出胳膊,把還很茫然的唐媛拉過來,按在了自己的懷里。
他擁抱她,用盡了自己的力氣,好像要把她揉進(jìn)自己的血肉里。
唐媛僵住,她想要掙扎。
“別動,”謝昀聲音有些嘶啞,語氣近乎乞求,“我只想抱著你,就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