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滾燙的熱油淋到雪白的面條上,面條上的干辣椒遇到熱油之后,隨即就響起一陣,總是讓人感覺莫名舒爽的噼里啪啦聲。
伴隨著聲音,一股香辣誘人的,油辣椒特有的香味撲面而來。
再加上面碗中的白芝麻、青蔥、豆豉、白醋等調料,不管是從賣相還是香味來說,就算是后世那個物質極度發(fā)達時代的人,都會忍不住口水直流,就更別提這個時代了!
劉鋌和五六個親兵以及三個蠻莫、耿馬兩土司的子弟,都忍不住停下了狼吞虎咽。
特別是那個大大咧咧、曾經打的潑皮胡四哭爹喊娘的劉三火,更是如同小狗般不停的抽動著鼻子。
“這是么子?咋子會這么香?哎呀!這真是要了親命了,香死了!香死了!駙馬爺這也是做給我們吃的嗎?”
一口不倫不類的西南官話,看來這個家伙不是蜀人就是巴人。
驚叫之后,劉三火扔掉手里的炸醬面碗,三步兩步就來到了梁瑞剛剛做好的油潑面旁邊。
他一臉的諂笑和期待,雙眼放光的看著梁瑞,顯然連魂都被這一碗面給勾去了!
“吃!吃!吃你娘的吃!能不能有點出息!”滿嘴醬汁的劉鋌悄悄踹了劉三火一腳低聲罵道。
他覺得自己親兵這副樣子有點太丟人了,雖然他也感覺這幾碗用油潑的面應該很好吃。
可他罵聲未落,一個皮膚黢黑但是看起來卻有幾分英氣的土司子弟走上前來了。
他對著梁瑞略帶討好的一笑,小聲說道:“小子罕悶金見過官家,官家真是做的一手好飯食??!這是哪樣面?能否讓小子吃一吃?”
梁瑞嚇得心頭一跳,官家是能隨便亂稱呼的嘛,要是在兩宋,加上他這種駙馬身份,一定會讓人好好參上一本的!
不過在大明,好像西南邊的少數(shù)民族稱呼漢族大官的時候也有喊官家的。
“駙馬爺!這位乃是耿馬土司的三子,他們家和滇地的孟定土司家也有親緣關系。
這位罕兄弟是孟定府中少有能說漢話的土司子弟,這次是跟著下官來京見識下我大明之富強的!”
劉鋌又踹了劉三火一腳,不過對罕悶金這個土司子弟,可不能像對劉三火這么隨意了,更何況這個罕悶金家,還是他在滇西南堅定的支持者!
梁瑞看著眼前這個年歲與他相仿的罕悶金笑了笑,“這里的都是衛(wèi)國戍邊的好漢子,不管是漢兒還是白衣的男兒,都是本駙馬最敬佩的!
劉守備劉大刀的威名和耿馬土司的忠謹之名,我在京城也有所耳聞,罕兄弟就不要稱我為官人了。
這面乃是本駙馬剛琢磨出來的一種面食,叫油潑辣子面,至于味道如何,正要請諸位品鑒品鑒!”
梁瑞這一番恭維的話說的劉鋌和罕悶金都是極為得意,劉鋌身后的親兵也是喜氣洋洋的。
北上這一路,他們要算是受盡了憋悶,但是在梁瑞這里,一下就把他們那些憋悶的感覺全部打散了,個個都感覺自己瞬間仿佛高大了幾分!
其實對于梁瑞來說,他的本意主要是想跟劉鋌搞好關系,至于罕悶金他是不知道的。
他在后世只是曾經去過耿馬土司府游覽過,知道這是一個傳承幾百年的大土司,其他的則是一概不知。
至于為什么要和劉鋌拉上關系,這不是明擺著的嘛,差不多十年的時間,舉世聞名的萬歷三大征就要陸續(xù)拉開序幕了。
作為一個穿越者,別的不說,壬辰朝鮮戰(zhàn)爭怎么能不參與一下呢?
羽柴秀吉、小西行長、九鬼嘉隆、宇喜多秀家、麻貴、李如松、李如梅、陳璘、鄧子龍以及那個被朝鮮人吹上了天的李舜臣。
這么熱鬧的場面,這么多的豪杰共聚一場,梁瑞怎么也要去參加一二的,那么搞好和劉鋌的關系就非常重要了。
再一個則是為了播州楊家,梁瑞覺得,萬歷三大征最不應該發(fā)生的就是播州之役。
如果說壬辰朝鮮戰(zhàn)爭是必然會發(fā)生的,寧夏之役是因為哱拜狂悖和西北邊境邊軍生存條件惡化的話,那播州之役則完完全全的是各方面對于形式的誤判,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漸行漸近的改土歸流。
在梁瑞看來,明清兩代費盡心思的改土歸流,簡直就是放著旁邊的西瓜不理,非要費盡心思去撿掉到了沙堆里面的芝麻。
改土歸流是為了什么?什么維護國家統(tǒng)一,穩(wěn)定西南邊境,將邊疆之地納入中央王朝的管轄之中,都不是最根本的原因。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經過幾千年的生存的繁衍,人口的逐漸增多,以及中原地區(qū)土地肥力下降和生活環(huán)境的不斷惡化。
統(tǒng)治階級為養(yǎng)活越來愈多的人,而不得不選擇的一種,解決人多地少矛盾的辦法,實際上就是在向以前不怎么關注的邊疆地區(qū)要土地,要生存空間。
可是他們也不看看,號稱地無三里平、天無三日晴的云貴地區(qū)能有多少養(yǎng)活人的土地?
花費了無數(shù)的精力人力到底得到了什么?
雖然確實加強了中央地方對邊疆地區(qū)的控制力,確實促進了民族的融合,但是花了這么大的代價,就為了在家里面這一畝三分地上精打細算,有意思嗎?
紅河三角洲它不產大米嗎?
九龍江平原它不肥沃嗎?
湄南河平原那么好的地方,就讓那么點暹羅人占著不浪費嗎?
為什么非要在云貴高原那種不是產糧區(qū)的地方折騰呢?
南洋多好的地方!便宜那么些東南亞人和歐洲白皮,不可惜了嗎?
而且說起播州楊家,他們并不是苗人??!
他們祖先是楊端,他是唐僖宗乾符年間南下抵抗南詔入侵的太原人。
在趕跑了南詔后,楊端就受封與此,跟后世著名的石柱馬家是一個套路,都是漢人入西南平叛,然后被封在此地為土司的!
從唐代到現(xiàn)在,播州楊家從沒有對不起朝廷過。
特別是南宋末年,楊價帶著五千捏手軍北上抵御蒙古人,清野原一戰(zhàn)威名赫赫!
此后幾十年間,楊價及其子楊文為南宋政權南征北戰(zhàn),絕對是土司中的典范。
雖然如今的楊應龍專橫跋扈、殘暴不仁,但是完全可以用更小的代價拿下他嘛,何必最后鬧到耗銀兩百多萬兩、苗、漢兩方死傷精銳七八萬的地步呢?
有這些錢,有這樣的精兵,有這樣的決心,南下去打那個連安南國都玩脫了的莫家不跟玩一樣?
播州,也就是現(xiàn)在遵義地區(qū),論土地的富饒,怎么能比得上紅河三角洲這種一年稻谷三熟的寶地?
這么肥沃的土地,配上我們漢民的勤奮與種田天賦,養(yǎng)活個千把萬人不跟玩一樣?
所以在西南地方很有威信的劉顯、劉鋌父子就進入了梁瑞的視野,他們就是大明朝在西南的主要軍事力量,十年后的播州之役,劉鋌更是先鋒。
有這樣武藝高強的地頭蛇,加上再過十年,早已種出高產糧食、實力大漲的梁瑞,將播州之亂比較和平的解決,是很有可能的,而且到時候往南洋去,這些都是可以依靠的強大助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