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風,隨著春鳥的鳴叫散開了,時間的車輪,在斗柄回寅之時,跨入了227年,此為魏明帝太和元年。于臬19歲。
四月初,于臬散學回來,卻發(fā)現(xiàn)從老家來了一位家仆:“老爺托我送來信札,請公子回老家一趟?!庇隰痖_信札,上寫:“臬兒:吾身體有恙,心甚掛念能否四月前返家晤面父圭書”
于臬道:“阿爹是得了什么病?”家仆道:“自去年冬天以來,偶感風寒,便經(jīng)??人?,如今漸漸衰弱,很是想念公子,所特命小人送來信札?!庇隰溃骸凹热蝗绱耍椰F(xiàn)在就到先生處告假,回鄉(xiāng)探父病?!?p> 王肅見了于圭書札,道:“既然侯爺有病,我也不攔著你,只是你學習正在深入,我這有一些書簡,皆是太學講課內(nèi)容,你拿著回去,利用閑時好好溫習?!庇隰B忙稱謝。王朗聞于圭生病,道:“你回鄉(xiāng)探病之時,也要注意多采風物,切不可廢學業(yè),再過一年,若通兩經(jīng)得高弟,便得授文學掌故,我也可以量才任用了?!?p> 于臬聽得此語,分明是王朗有意栽培自已,當下施禮:“小子定不負世翁期許之意?!闭f話間,家人來報:“潁鄉(xiāng)侯、辛侍中拜訪?!蓖趵蔬B道快請,便和王肅、于臬一道往客廳來?!靶磷糁未篑{光臨,老夫有失遠迎,還請恕罪?!毙僚溃骸按驍_司徒公,還望海涵?!狈仲e主坐下,王朗命上水果。于臬向辛毗見禮,。辛毗道:“且慢。聞你在太學,初試一經(jīng),在三千余人中便得高第,老夫很是高興,希望你再接再勵,過關(guān)斬將,取得更大成績?!庇隰溃骸靶∽又斢?。”便欲告退。王朗道:“佐治有所不知,此子因家父有病,正欲回鄉(xiāng)。”辛毗道:“父有病,子服其勞,也是你一片孝心,某也書信一封,托你帶去,若有機會,送給我婿?!庇隰溃骸案钋?,定不辱命?!毙僚溃骸拔遗c司徒公有些事要談,你先回去,我明日即派人送書信來。”于臬告退。
帶著辛毗給羊耽的書信,于臬在家仆陪同下,騎著黃膘馬回到了鉅平,入莊拜見了父母和叔叔叔母,兩年不見,叔母挺著大肚子,眼看快要生了。于圭兩年不見兒子,心情郁結(jié),受寒成病,今見于臬回來,心情大好,問起于臬洛陽學習經(jīng)過,于圭道:“夏侯家族是曹室宗親,不是我說,先帝如此對待你祖父,我才誓不仕魏,你如今和夏侯家族如此親近,卻是為何?”于臬這才知道,家父自于禁受陵畫之辱身死后,心灰意冷,只是見于臬如此上進,也就不好阻攔?!盀楦缸屇氵M學,非是讓你結(jié)交曹氏宗親,而是讓你與士人相親,以保家業(yè),如今事與愿違,所幸沉溺不深,亡羊補牢,猶未為晚。”
于臬道:“為何不能與夏侯家族相交?”于臬道:“我兒有所不知,太祖武皇帝,英明神武,對你祖父是何等重視。而先帝文皇帝,面前安慰你祖父,背后卻使人畫你祖父樊城兵敗之事,此非人君所為。如今曹氏宗族,如虎無爪牙,龍去鱗甲,如近年封鄄城侯的曹子建,先是封安鄉(xiāng)侯,并且專門有人監(jiān)視,對自家宗親尚且如此,何況他人。夏侯家族系曹室宗親,你與其結(jié)交,一旦事發(fā),糾結(jié)不清,恐有滅族之禍。”
于臬驚出一身冷汗,于圭所言不錯,自曹休、曹真去世之后,曹氏是一代不如一代,這與曹丕限制宗親不無關(guān)系。夏侯威性格任俠,贈與于臬名馬,另外一層意思,也在籠絡(luò)結(jié)交為已所用之意。于圭年歲既長,于朝中之事看得極為明白,若自己兒子為取功名,結(jié)交夏侯,雖不失為升遷捷徑,但有極大風險,一旦事發(fā),牽扯不清,求榮反辱,甚至有滅族之禍,絕不是危言聳聽。
于臬道:“既然如此,那小子如何自處?”于圭道:“結(jié)交士家,穩(wěn)打穩(wěn)扎。”于臬記下了。只是內(nèi)心暗想:“權(quán)且答應(yīng)父親,到時再見機行事?!?p> 眼見父親病已好了大半,于臬往泰山郡來見羊太守。羊耽收了岳父書信,又談起于臬學業(yè),聽聞拜王肅為師,不由大喜:“不想拜王子雍為師,可謂得其所哉。其實王子雍之妻,亦是我羊家人?!庇隰c羊耽聊了一會,道:“小子有一事難以釋懷,愿使君為小子釋疑?!毖虻⒌溃骸安环林闭f。”
于臬將結(jié)識夏侯威,相交夏侯玄之事和羊耽說了,道:“家父聽我相交夏侯氏,內(nèi)心不樂,可小子與夏侯威相交已深,可謂欲罷不能,小子內(nèi)心糾結(jié),不知如何自處?!?p> 羊耽聽了,哈哈大笑:“原來如此。大丈夫處事,當光明磊落。以交友之道論之,以利相交,利盡則散,以勢相交,勢敗則傾,以權(quán)相交,權(quán)失則棄,以情相交,情斷則傷,唯以心相交,方成其久遠。你若與夏侯以心相交,雖處危難,必有人見而憐之,若不如此,果如你父所說,則危矣。”于臬恍然大悟,連忙稱謝。
正說之間,忽聽內(nèi)宅中走出一人道:“賢侄尚未入仕就問如此大事,思慮周到?!毖虻⒌溃骸澳銥楹纬鰜砹??”于臬正不知如何稱呼,原來是辛毗之女,羊耽之妻辛憲英。于臬連忙拜見。
辛憲英道:“我出內(nèi)室,一則感謝賢侄攜書報平安,二者見一見賢侄風采。”羊耽道:“適才賢至問起如何自全之道,想必你也有話說?”辛憲英道:“你父于侯爺所慮甚是。我也不把你當外人,向者你祖父從東吳回國,最后見陵畫過世,我等俱知。早年間,文皇帝聽聞太祖武皇帝立自己為世子時,曾得意忘形地抱住家父的脖子,喊到:“辛爺,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興奮?”我聞家父此語,當時有言:“世子的責任是,代君主主持宗廟、管理國家。代替君主,不可以不憂慮責任重大;管理國家,不可以不擔心治理困難。應(yīng)該胸懷憂戚、謹慎小心的時候,卻反而大喜若狂,這樣如何能長久?魏國國運恐怕不能興隆了!”辛憲英尚未說完,羊耽道:“且住?!币豢此南聼o人,辛憲英道:“賢侄既與人交,要看對方德行,如才勝其德,則必為所累,若才不勝德,可與其泛交,若德才兼?zhèn)?,交之可矣?!庇隰溃骸靶∽勇牱蛉艘幌?,茅塞頓開,若以后有兩難之處,當向夫人請教,還請夫人不吝賜教?!毙翍椨⒌溃骸拔夷伺髦?,何敢言大事?!?p> 于臬的叔母又生下一個兒子,于瀚為其娶名為于明。于家大小,競相慶賀,于臬也分外高興。于臬住了一月,于瀚請賓朋在家吃了喜宴后,于臬起行,準備回洛陽。
這次回京,于臬準備從汝南經(jīng)穎川回洛陽。家仆帶了數(shù)十匹絹帛作為資費。他從鉅平出發(fā),拜訪了刺史王昶,再經(jīng)巨野郡,過濟陰,經(jīng)梁國,入譙郡,再入汝南。一路看風土人情,山河景色,對魏國兗州和豫州的地理形勢,有了大致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