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連消帶打樹權(quán)威
那名禁兵忙將石苞接到中壘營中,把近一年案卷拿了上來,放在案上,想了想道:“甄將軍不在,要不,我去告知一聲?”
石苞道:“我奉中護(hù)軍將軍之令,還要向甄將軍稟報不成?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可以出去了。來人!”那十名禁兵親隨應(yīng)聲是。石苞道:“給我聽好了,本司馬查看文卷之時,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眾親隨即又應(yīng)了聲是。堵住了大門,甄德那名禁兵見勢不好,只得退了出去。
石苞對那幾名記室道:“給我仔細(xì)地看,看一下,這中壘營中,到底有沒有無功受祿之人?”那幾名記室應(yīng)了聲是,將書卷拿起,翻看起來。
武衛(wèi)營,一名禁兵跑馬走了進(jìn)去。營中,郭建對一名親兵道:“快,你拿我手令,快去玄武門那,即刻告知甄將軍?!?p> “石將軍,有了,有了?!币幻浭遗d奮地說道。石苞道:“有什么有?”那名記室道:“這中壘營路蕃,無尺寸之功,一年之內(nèi),竟然升到了帳下督?!绷硪幻浭业溃骸拔疫@也找到一個,中壘營嚴(yán)世,半年不到,竟然升到了都伯?!笔溃骸霸谥凶o(hù)軍府中可有記錄?”記室道:“沒有?!笔溃骸澳沁€愣著干什么?來人,把路蕃和嚴(yán)世拿下!”
洛陽城北,玄武門前,一名中軍士兵飛馬而來,走到甄德馬前,馬上行了個禮,說了幾句,又飛奔而去。甄德臉色大變,對一名將領(lǐng)說道:“你帶人在此值守,我得回去,來呀,調(diào)轉(zhuǎn)馬頭,速速回營!”
走了沒多遠(yuǎn),前面一隊人馬阻住去路,甄德見為首一將,正是司馬師。甄德只好下馬行禮。司馬師笑道:“甄將軍,為何向南走?”
甄德道:“方才接報,說中壘營幾個不爭氣的犯了點(diǎn)事,我得回去看看。不想在此遇到司馬將軍?!?p> 司馬師道:“幾個兵丁犯事,在所難免,向者我言語失和,今天還想特地請甄將軍去聚一聚,不知意下如何?”
甄德知道是司馬師故意絆住自己,好讓石苞就中取事,又不好明言,乃應(yīng)道:“末將當(dāng)著玄武門的值,干系重大,待值日時間過了,下官請將軍一會如何?我去處理些事,就來?!?p> 司馬師正色道:“哪有這么多公務(wù)?就是有,也不急在這一時嘛?!?p> 甄德道:“那也等末將過了值日再說。何況這也是將軍親派的。”
司馬師只是和他言語。過了半個時辰,司馬師驚道:“哎呀,和你說話,我有件事忘記告訴你了,今天上午,我派了幾路人,分別去各營察看最近提升的將領(lǐng)名單,也想和他們見一見,石仲容就在中壘營中,因為你當(dāng)值,所以沒有通知你,你不會有什么想法吧?”
甄德吃了一驚,道:“司馬將軍想要熟悉公務(wù),也是份內(nèi)之事,末將沒什么想法?!彼抉R師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一起去看看吧。這個時間,想必他們都回中護(hù)軍大營了?!?p> 中護(hù)軍大營,已經(jīng)招供畫押的路蕃和嚴(yán)世,和另外幾個被查的軍將,一起縛在營外的定風(fēng)樁上,一語不發(fā)。石苞拿起二人供狀,對軍政司道:“路蕃竟然向甄將軍送絹兩千匹,才得到帳下督一職,這嚴(yán)世三百匹絹才得個管一百人的都伯,你說說看,你這里都沒有記錄,是怎么回事?”
那軍政司臉色極為尷尬,道:“這些人都是甄將軍報上來的,他又是國戚,所以我也沒有多問?!?p> 石苞正要再說,一名親隨跑了進(jìn)來:“司馬將軍馬上就到。”石苞道:“來人,傳令各長官到軍營聚齊。”
中護(hù)軍大營,一聲號炮響起,司馬師全身披掛,手按佩劍,左有石苞舉槍,右有于擎印,走進(jìn)了中軍帳中。
司馬師在中央坐定,眾將軍一齊參見。司馬師道:“罷了?!闭f完,長長地嘆了口氣。
眾人不語,司馬師道:“中央禁軍,是何等的神圣,某受天子重托,朝廷托付,身任中護(hù)軍重職,無時無刻不如履薄冰,豈想今日到各營一查,真是讓我大失所望啊?!?p> 眾將軍聽聞此語,俱吃了一驚。司馬師道:“石司馬,你們幾路人去察問,都問清楚了嗎?”
石苞道:“俱已查明,現(xiàn)有供狀在此,請將軍親覽。”說完,命人將供狀遞了上去。
司馬師將十幾張供狀迅速看了一下,目視甄德,道:“甄將軍,某好失望啊。”
甄德進(jìn)帳之時,早見路蕃和嚴(yán)世兩個綁在定風(fēng)樁上,心知事壞,早就心念電轉(zhuǎn),想著應(yīng)對之策,見司馬師問起,當(dāng)下朗聲答道:“此事末將失察。”
司馬師道:“現(xiàn)在路蕃和嚴(yán)世供狀在此,來呀,拿給甄將軍看看?!痹缬腥藢⒐钸f到甄德面前,甄德略看了一下。正欲答言,司馬師問道:“供狀所言,可是實(shí)情?”
甄德道:“句句屬實(shí)。只是這二人送給末將的那些物事,末將俱封存在營中,并未動分毫,還請將軍明察?!?p> 司馬師笑道:“我也相信甄將軍所言屬實(shí),各位將軍,在營外,還有其他人等,俱已招供以賄納官,來呀,收了這些人的軍印,各打二十鞭子?!?p> 不一時,各軍印擺在司馬師案上,營外傳來被鞭打眾行賄軍官殺豬般的嚎叫。司馬師把各軍印拿在手上把玩,瞇著眼睛只打不知。營內(nèi)眾將忡忡不安,又不敢發(fā)一言。不一時,軍政司上來交令。
司馬師望向那軍政司道:“來呀,給我拿下!”眾親兵如狼似虎,把軍政司拿個結(jié)實(shí)。司馬師不待軍政司開言,厲聲怒喝道:“你掌管新練各軍員弁升降調(diào)補(bǔ)、考核賞罰、軍需糧餉、軍法監(jiān)獄,我在處置此事之時,你連聲都不吭一聲。各營送上的升降考核名單,竟然有這么多毗漏,你該當(dāng)何罪?說,你收了多少?”
那軍政司道:“某雖任軍政司,然各營校尉和將軍,非親即貴,下官哪敢說半個不字?”
司馬師道:“你不知道,這供狀中,也有你的名字,要我一五一十地念出來嗎?”那軍政司目瞪口呆,半晌無言。
帳下左右將官,更是一臉憂色,雖然在將校升遷上,軍政司總得看自己一些臉色,但在考核過程中,難免會請客送禮,如今司馬師突然將軍政司拿下,萬一軍政司口風(fēng)不嚴(yán),將自己以往黑事全部供出,那可了不得。
司馬師望了望眾人,內(nèi)心已有計較,道:“我已寫好了奏折,這賄賂的官員,我俱已寫明,現(xiàn)在一一驗對,凡是有狀供出的,我都劃勾?!闭f完,眼睛看了一下甄德,在奏折上劃了一筆。
甄德一驚,他離司馬師最近,便忍不住想去看那奏折內(nèi)容。司馬師望了一眼甄德,甄德連忙將目光移向別處。司馬師看看這個軍官,思索了一下,劃了一筆,又看看那個軍官,劃了一筆。被司馬師看過的將官,如觸了電,杵在那里。一時之間,整個中軍帳中,除了司馬師潤筆之聲,落針可聞。
看完最后一名將官,司馬師終于把筆擱在了硯臺之上,長長地呼了口氣。
司馬師呼了口氣,眾將官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這份奏折,是眾將軍的把柄,一旦送了上去,后果難料。
在司馬師看人劃筆的時候,甄德也在急速思索著對策。甄德雖貴為國戚,但司馬師之父司馬懿身負(fù)托孤,雖然沒有錄尚書事,但仍然都督中外諸軍事,門生故吏遍及天下,雖然郭太后貴為垂簾,萬一動起真格來,還真不是司馬懿之對手。自己好不容易升到這中壘營,積了一點(diǎn)實(shí)力,如今卻被司馬師把柄在手,占了先機(jī),還是舍卒保帥要緊。
主意已定,甄德看到司馬師把筆擱了,正要封折,甄德連忙喊道:“將軍且慢!”司馬師停止封折,望向甄德,裝作一臉疑惑。
甄德陪笑道:“司馬將軍,末將一時糊涂,其實(shí)也不是少這些絹啊帛啊什么的,只是軍營中這風(fēng)氣由來已久,末將也是隨隨大流。如今將軍拔亂反正,我等眾將已經(jīng)大悔,就將收的這些絹帛,全部充公,將軍都已經(jīng)責(zé)罰了這些送禮的將官,末將等深自克責(zé),就將他們所任之官,全部罷免如何?”
司馬師將奏折放在案上,道:“你們都在深自克責(zé)嗎?八九成是在腹誹我吧?!?p> 眾將官附和道:“哪敢哪敢?我等雖是不通文墨的粗人,但這些道理還是懂的,甄將軍說的,都是我等心中之言,純無虛假?!?p> 甄德道:“司馬將軍,您要在營中推行新的選用之法,舉不越功,眾軍不收賄賂,細(xì)細(xì)想來,實(shí)為利國利軍之舉,我們商量好了,就依司馬將軍的辦?!?p> 司馬師道:“這樣不好吧,這豈不是斷了諸位的財路?”
眾人道:“哪里哪里,請將軍給個章程,我們現(xiàn)在就去落實(shí),如果出不了成效,將軍再上奏折也不遲啊?!?p> 司馬師將身往后一放,道:“如果真這樣,那可是皆大歡喜啊。那你們回營去,等著發(fā)章程吧?!?p> 眾人正欲告退,司馬師道:“慢著。”眾人急忙折了回來:“司馬將軍有何吩咐?”
司馬師道:“既然綁在定風(fēng)樁上的眾將官都罰過了,就不貶了,依舊任原職。原先所收的那些絹啊,帛啊,就不要充公了,你們都知道的,前任中護(hù)軍和我是什么關(guān)系,就說夏侯太初夏侯征西吧,和我一樣,是大名士啊,我若真這樣做了,那太初面上怎么好看。我的意思,是既往不咎了,以后形成章程后,就不許這樣了?!?p> 眾將道:“司馬將軍如天之仁,末將感佩不盡?!?p> 石苞道:“司馬將軍這樣做,也是為了諸位面皮,此事我等都不會說出去,相信諸位也不會說的,大家說是不是?”
眾將道:“司馬將軍如此容人,更見雅量高致,此事我營中誰說出一個字出去,我第一個饒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