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已然遠去的離別與即將到來的重逢

　　他只是一醒過來就見到了自己四肢斷了三肢，躺在床上不知所措。

　　我怎么會在這里？我是誰？

　　四面是一些橘子樹，十幾張吊床掛在林子間搖搖晃晃，盛滿了青黃色的橘子和好看的貝殼。

　　他就躺在一顆橘子樹下的草床上，身上是樹葉編織的毯子，早就被他蹬到地上。

　　海風拂過，耳邊是平靜的海浪聲，他眉頭緊皺，我……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突然，林子外傳來了悅耳的交談聲，像是有童稚的孩子們向他走來。

　　他抬頭看去，就看到十幾個美麗的白發(fā)橙瞳的少年少女抓著一些海鮮，有說有笑地掀開掛滿橘子的樹梢，看向他。

　　“張什么，我們來了！講故事、講故事！講大地的故事！”一個留著及肩短發(fā)的少女蹦蹦跳跳來到他的身邊嘰嘰喳喳地叫道。

　　“……”他環(huán)視四周，疑惑地說道：“你們是誰？你們認識我？我是誰？”

　　少年少女們沉默了下來，面面相覷。

　　“他不記得我們了？”名為蘋果的少年輕聲問道。

　　“怎么能這樣……”榴蓮失望地說道。

　　“人類只有一天的記憶？好可憐……”西瓜說道：“就跟媽媽說的金魚只有七秒的記憶一樣……”

　　“不要胡說了，只有一天的記憶就連說話都學不會吧，一定是他的腦子在后面被打壞了?！毕憬赌抗獬林氐卣f道。

　　香蕉來到他的面前，說道：“你叫‘張什么’，昨天我們從海里把你救上來……”

　　她和張什么講了昨天的情況，并猜測到他的腦袋壞了，也許只能儲存一天的記憶。

　　張什么不信也沒有辦法，只得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說道：“這樣豈不是說……我已經(jīng)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人了？”

　　肉體和精神都受到了不可自愈的損傷，他活著還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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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張什么還是跟榴蓮他們說了大地上的故事，這些他倒是沒有忘記，就像是語言和文字他也沒有忘記。

　　可那些故事卻只是剪影，他只知道春秋輪轉(zhuǎn)，人們?nèi)绾紊睿瑓s沒有具體的事件，讓他說出怎么種植，幾時種植，稻谷幾時成熟，收成幾何他都能脫口而出，但誰去播種、誰去收割卻沒有個準樣，他已經(jīng)不記得人類的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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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什么并沒有成為廢人，只是過去半天，他就感到體內(nèi)漸漸生成了一種龐大的力量，像是枯竭的泉眼再次冒出了甘冽的清泉，即使他不知道如何運用，但憑本能也能讓他懸浮在半空，如果再把力量向身后傾瀉，就能高速飛行，他也因此帶了許多少年少女在天上飛過幾回，與他們打成一片。

　　當他第一次飛行的時候，也十分激動，卻不是他們像是見識到了新世界一樣大呼小叫，如果說他的興奮只是撿到了五毛錢，他們的興奮就是撿了一個金庫，那種閃亮的眼光如果他能記得的話，一定會刻在腦海深處，直到百年之后都記憶猶新。

　　……………………

　　如果能活得長久，不用很久，只是一年也好，卻只能有一天的記憶，和能記下所有事情，能記下所有觸摸到的美好，卻一生只有十天……

　　如何選擇？

　　名為‘深海’的少年少女是一個新生的種族，繼承了母輩父輩的強大體魄和智慧，卻像是受到了詛咒，自出生起，他們就意識到了自己生命的短暫，他們不得選擇。

　　十天，前三天成長，再三天成熟，后三天進入繁衍階段，最后一天生下后代，死去。

　　這就是他們的一生。

　　和張什么遇見的那天，他們的生命已經(jīng)走過了大半，只剩下四天的時間。

　　前三天里，榴蓮和其他人每天都來看望張什么，張什么只有一天的記憶，所以不能看出他們的身材愈發(fā)成熟。

　　因為是無性繁殖，就連當初在出生后傳化為雄性的深海都變回了雌性，準備作為母體生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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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于到最后一天，小島上沒有了往日的熱鬧，當張什么認真看著自己用腳趾刻在橘子樹干上的留言之時，只有香蕉一個走進了橘子林。

　　她的身體雖然已經(jīng)準備好排卵，但她卻不準備生育，而是有事請張什么幫忙。

　　她在一個鳥窩里掏出了藏在里面的海草娃娃，指著白九龍三個字對張什么說道：“你能帶我去大地上找這個人嗎？”

　　即使放棄生育，也不會憑空多出來生命，過了今天她就要死了，最多不是生育結(jié)束后立刻死亡，之前因為媽媽的警告一直不能下定決心去找爸爸，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天……

　　臨死之前，還是想要見一見爸爸啊……

　　張什么已經(jīng)看完了自己的留言，知道了大致的情況，于是點了點頭，他并不知道這里是遠洋中的深海，即使太極武者也不能從這里飛回大地，只是讓香蕉抱在自己的后背就沖天而起，直直朝著西方的大地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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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淵之下，美人魚目光顫抖地看著一個個孩子在排卵之后死去，了無生機的尸體漸漸上浮。

　　她原先還以為自己能接受這種結(jié)局，生命的離去她早在無數(shù)年中也見了無數(shù)，還以為自己能冰冷地看著他們?nèi)ニ馈?p>　　到頭來還是不能……

　　她沒有心臟，卻還是感覺到了一陣絞痛，漸漸難以呼吸。

　　“把他們……收起來，不得有一點損壞……”她在精神網(wǎng)絡(luò)中向海怪們下令道。

　　成百上千的海怪從黑暗處游出來，伸出肢體將孩子們的尸體收集起來，最后用分泌出的海怪油封入山洞之中，如果不受外界破壞，他們的尸體能存在千年之久。

　　美人魚坐在死亡的珊瑚上，頭一次感覺到了海水是如此寒冷。

　　她拿出來一個新的海草娃娃，戳著他的腦袋。

　　如果是你的話，會不會有辦法救救孩子們呢？

　　她升起了去大地上找白九龍的想法。

　　環(huán)視滿地的發(fā)光橙卵，她知道如果再不想辦法，下一代孩子還是只能生存十天，最后狠狠地咬著牙，拋開海草娃娃就向海面游去。

　　我上岸之后不與人類接觸就是，反正那個家伙也不是人類了，與他見面并沒有違反規(guī)則……

　　……………………

　　洛陰城，宋御凰已經(jīng)閉關(guān)三天之久，應(yīng)該是傍晚之時就能出來。

　　宋公明卻收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什么？寒潮來了？今年的寒潮怎么來得這么早？”宋公明臉色凝重地說道，一個老者舉著傳訊羅盤在他前面，里面是觀測站的眾人。

　　宋公明忙于公務(wù)，耽誤了修行，直到現(xiàn)在才是四象境，所以太極境界才能啟動的傳訊羅盤只能讓其他太極武者代勞。

　　羅盤中，一個中年人站在一個大屏幕面前，上面是中原和四域的簡略地圖，一大片代表寒潮的藍色自東流遠洋而起，時刻向著大陸蔓延。

　　中年人說道：“我們有猜測，多年以來的寒潮就是鎮(zhèn)東軍之前遇見的那個怪物所制造，以往都有規(guī)律，但是如今鎮(zhèn)東軍卻驚動了它，會不會就是因為如此才讓它提前制造了寒潮？”

　　每到春夏之際，都會有一場從海面上吹來的寒潮，屆時東流到中原邊境都是冰封千里、銀裝素裹，好看是好看，但也往往伴著颶風、海嘯，沿途摧毀成片的農(nóng)田建筑，致使全年顆粒無收，不是提前轉(zhuǎn)移人口的話，也會死傷無數(shù)。

　　朝廷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完好的應(yīng)對寒潮之法，把寒潮帶來的損失降到最低，但每一年寒潮還是讓朝廷疲于應(yīng)對，更不用說今年寒潮還提前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