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個特殊的一天,因為老王遲到了,這是多么古怪的一件事,萬年的勞模也會睡過頭?大家伙都覺得,今天這一天一定過得順暢,可誰都錯了。
今天這一天,過得實在糟糕。
“同學們,我宣布一個消息,趙聰,去把教室外面的都叫進來?!?p> 外頭的嘈雜,更是顯得里頭的靜,靜得誰也不敢發(fā)聲。誰都不知道做錯了什么,老王的眼神充著血絲,每個人低著頭坐得端正。
“前不久,學校統(tǒng)計了大家的文理分科情況,因為,我們這個班文科選的,選的比較多,所以……”老王有些語塞,甚至可以聽得出語氣中的顫抖。
所有人不敢抬起頭,其實三天前,大家都差不多知道了這個結果。
……
“小五,怎么中午來活動室自習了?”推門而進的是李辰一,他順手打開了燈,確認這個鬼影是夏小五,“你也不用舍不得開燈,別人進來,還以為是個鬼。”
“對不起,我忘了?!毕男∥逦⑽⒐粗?,卻好似看起來更不開心。
碰!忽然之間,夏小五面前的卷子更暗,燈閃了幾下,卻沒能完全亮起。
夏小五抬起頭,想起鬼,有些慌張起來,“這,這怎么了?”
李辰一又是一按,日光燈的燈管內(nèi)一下被高壓擊穿,閃了兩下,恢復平靜,“估計是日光燈的鎮(zhèn)流器壞了,你這樣也看不到書,要不帶你去個地方。”
“好?!彼c頭,盡管她不是來看書的。
“前面就是高三的教室,這幢是藝術樓,中午不會有人?!?p> “教室可以隨便進去?”
“可以。我還聽說,隔壁那間琴房有時還會有鋼琴聲,但推門進去,從來沒有找到過人。”
“該不會是,鬼故事?”夏小五的情緒似是恢復了不少。
“咱們學校有鬼嗎?”
“那可說不準,我在人人網(wǎng)上看過幾篇帖子,說是我們學校以前是個公墓,就在……嗯就在圖書館前面的碑林里還挖出過骷髏和棺材?!毕男∥逭f的真切,一時間忘記,面前這個是李辰一了,他這人應該是信奉科學那一卦的。
她究竟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夏小五尷尬賠笑,“我,我也是聽說的。這種無聊的帖子,也只有無聊的人會看。”
“我也看到過。”李辰一這是承認他是個無聊的人,“你知道嗎,其實很多學校以前都是墳場,不過,隔壁的應該是有人中午偷溜進去彈琴。對了,你剛剛在活動室,在干什么?”
“哦,做物理題……”說起來剛好是萬有引力那章,她指了指有些難為情說,“今天的物理作業(yè),好像都有點難?!?p> “要,給我看看嗎?”
夏小五那是求之不得,連忙遞過去。
“嗯,這是一個類型的題目,你套用公式就可以了,mg是等于GMm除以R的平方,然后……”其實他說了一大堆,愣是沒有聽進去,這個地方實在太安靜了,安靜到只能聽見他的聲音。
李辰一的聲音,從第一次聽見起就讓人難忘,少年的音色帶著溫和的風像是春日的暖風一圈圈蕩漾在她身側,聲音,原來一個人的聲音也可以讓人忽然忘了時間。
“聽明白了嗎?”
她點頭,雖然是,一點也沒聽明白。
“對了社長,洛懷城的演講稿我看了,有一點點想法?!彼f著從褲袋里掏出折成豆腐干大小的稿子,“這是他寫的?!?p> 李辰一看著稿子,淺淺一笑,“我給了他一周時間,他就寫了這個?”
“以往我們都是讓成績好的同學分享學習經(jīng)驗,可學習方法并不是一下就能形成的,如果我們能夠在期末前,帶著大家梳理課本的重點知識,還有解題的方法,會不會更有效?”
李辰一看著那只活過來的兔子,長嘆一口氣,“嗯,我覺得還行,你和陸笑商量一下,到時候周五可以讓他最后講?!?p> “謝謝社長?!?p> “夏小五?!?p> “是!”她心情瞬間晴朗起來,依舊抱著那本物理必修二。
“你還是沒說剛剛在活動室干嘛?”夏小五愣了一愣,他接著說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不像是那種會來活動室自習的人?!?p> 這話好似是關心,但好似聽著有那么一點奇怪,她,怎么就不像了?
“其實也沒什么,就是他們說,文理科后,我們班可能要被拆,好像還有十一班。這幾天大家都很少談起這件事,老王雖然還沒說,但我們大家其實,都知道的。也就是下學期,咱班就分了,多少有點難過吧?!?p> “是這樣啊……”他溫和的聲音如同春風滲入泥土之中,就算是拆分成元音與輔音,照樣聽著舒適,夏小五怕是魔怔了。
“我記得,我高一那時候也是分班之后,好一會兒大家都沒有適應新的班級。”他側著臉,少年的模樣,“加入一個原本就磨合好的班級,本就有點突兀?!?p> “那,那大概需要多久呢?”
“我覺得很快吧?!崩畛揭粋冗^臉,看著遠處的綠葉一個個地冒出嫩芽來,“你就嘗試著,不要把它當做是結束,也許,那只是開始呢?!?p> 有時候,真覺得李辰一是主持節(jié)目多了,才會張口就是熱雞湯??珊鹊枚嗔?,似乎也開始起了作用,仿佛面前的別離真的變得忽然理所當然起來。
可是離別啊離別,是怎樣的開始呢?
……
“這件事拖到最后來說,主要是不想大家太難過?!崩贤醯穆曇粼诎l(fā)抖,他畢竟比我們要老成許多,“我呢,這一年也沒教大家什么,咱班數(shù)學成績也一直是年級倒數(shù),在這點上,我還是有些對不住大家?!?p> 所有人也明白分班其實和數(shù)學考試根本沒有半毛錢的關系,可忽然間,他們又想,倘若前幾次的數(shù)學考得再好一點,會不會這個班不會被分隔開呢?
“我呢,也不擅長做這種告別,大家也沒什么好哭的,這條路上少不了離別,你們要習慣。”老王臉上的褶子又多了一條,可他們卻笑不起來。
“咱們高一四班,今天呢,就要分開了。我面前的名單,就是大家今后新的開始,那么在這里,十分感謝大家一年對我的照顧,我們還是再好好說一句再見吧!”
很多人說,儀式感并不重要,但有時候遺憾相差的就是一個告別的儀式。告訴所有的人,我們即將離開,卻還會為著各自原本的理想而奮斗,在未來繼續(xù)優(yōu)秀著。
歡聚與別離,在這世界大大小小的地方時時刻刻地在發(fā)生,學會習慣告別,也是成長的一課。而告別不是淚水的堆積,而是所有人對回憶的珍惜。
老王站直了身子,“全體都有,高一四班!誰與爭鋒!”
“高一四班,誰與爭鋒!拼搏精神,再創(chuàng)輝煌!……”
“起立!”趙聰顫抖的嗓子,眾人嗚咽著,忍著淚。
老王微微并著腳,朝著大家鞠了一個最標準的躬,“同學們,再見!”
“老師,再見……”嗚咽的聲音中,誰也沒先抬起頭來,怕相視的紅眼,無語凝咽。
我們不斷地安慰自己,未來依舊在同一所學校,可我們不可能像過往那樣親密了。
終究,眼淚沒骨氣地落在了地上,炙熱的好像那初夏的螢火蟲尾,最后閃亮在漆黑的夜里。夏小五抱著蘇珊,擁抱過高一四班的每一個人。
可離別終究是開始的前奏,在一次次后,我們習慣了,也就容易開始了。就好像那壞了的鎮(zhèn)流器,只要重新安上,所有的一切就還是會恢復原來的光亮。
紅心李子
軍訓的教官,分班的那天,畢業(yè)的那天,都賺足了我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