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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宮闕人間烽火

第九章 兄弟苦相爭3

天上宮闕人間烽火 武陵浪蕩子 2079 2019-08-01 08:46:23

  如今又是一年春草綠。草長鶯飛,雜花生樹,楊柳生煙。暖風催動萬物生長,吹落了花瓣,吹走了蜜蜂,青青的果實有意無意間從樹葉間探出了頭,讓人懸想,過不了多久,各色瓜兒果兒又可以入我口中。只是這時,又有誰與我一起品嘗?;蛎碥?,或棹孤舟,可是又有哪位知心朋友與我同游?胡笳一如往年地吹響,高矮胖瘦的各級官員無精打采地跟在身后,他們只是為了完成工作時長,哪有大家那般高雅情懷去欣賞大自然怒放的生命。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嗐!江山依舊,而人不復識唉!景色如昨,而人已遠逝。我心中的憂傷,有如太平洋一樣的深。

  兄弟,你能體會我的心情吧?兄弟,你能明白我的孤獨落寞吧?

  今天剛好有一封公函要送往鄴城,我于是叫那特派專員繞了點路,帶上我的這封私函寄給你。向你表達對老朋友的問候。以前咱們在一起時你常常自夸說,你可上懸崖古樹上攬月,可下到深溝里捉鱉。如今我想喝點王八湯,你能不能幫我捉一兩只呢?如果你那個朝歌沒有,或是公務繁忙沒有空,你也可以把捉鱉的方法詳細地寫給我,我自己學著去捉吧。

  話有千言萬語,信只能寫三頁兩頁,不然超重,人家也不肯免費帶。就寫到這里吧。人世難料,請保重身體為要務。丕白。

  寫完這封懷古傷今的信,已是夜深人靜了。以前我和吳質(zhì)有個小小的約定,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彼此幫忙,可以寫封掛號信??墒且袁F(xiàn)在的政治形勢看,寫信都要小心從事,別被人家捉住了把柄。所以信是可以寫,但是內(nèi)容就不能在信中表達出來了。我知道吳質(zhì)會明白我的話外之意,前來幫我出主意的??墒且搽y說,時間過去了那么久,他還記著咱們當初的約定嗎?也許忘了。不行。我要使出點特別的,讓他記得當初的約定。

  我把最后一頁空白的地方燒個小洞,一般人以為是不小心被燭火燒的。可是只有咱倆明白,這是秉燭夜談的暗號。

  他看到了一定會前來我這里的。

  如果他連這個暗號都忘了的話,說明他都無心于自己。請他過來商量也沒有用。

  信寄出去之后,我就打報告回了鄴城。在我的府邸里靜候吳質(zhì)的到來。我知道吳質(zhì)官小人微,打報告請年假流程上有點繁瑣。我時間多,我可以慢慢等。

  吳質(zhì)官小人微,老爹老娘老婆小孩都住在鄴城,一個人孤零零地去朝歌任職。很多大小官員都是那樣的,不能帶家眷上任。這也是朝廷控制大小官員的一種策略,家眷在我手上,外放的人所以會老實點,不敢輕舉妄動。閑話休多說,吳質(zhì)打了個報告,想休個年假回鄴城看望老婆小孩。

  上級照準。因為上級也有年假要休。

  回到鄴城后,我有事無事騎著馬在城里瞎逛,借著采辦家用了解情況。第三日,果然聽到吳質(zhì)也回鄴城休年假的消息。聽成衣鋪的老板說的。

  時值年末,大家都在備年貨,天色陰晦,看來老天爺為了應景,準備下起雪來。天氣陰冷,入夜不久,街巷即少人行。彼時一輛貨車滿載著五六只歪七倒八的大竹簏轱碌轱碌地從吳質(zhì)所住的東城小巷子里駛出,也不知竹簏里裝的是什么。不期然地經(jīng)過闐無人聲的街道,東彎西拐,最后進了我的五官中郎將的府邸。大門關上之后,我從后堂里走出,看見那堆竹簏像占乩之物一樣,自個兒亂動一氣,隨后從一個竹簏里鉆出來一個活生生的吳質(zhì)來。

  吳質(zhì)拍拍手,說,子桓兄,大過年的,你要我去哪里給你捉王八去?沒辦法,捉不到王八,我把我這只小烏龜送來了。烏龜王八可是咱們的吉祥物。我把我自己送來,希望你別嫌棄。

  我聽了哈哈一笑,心情特好。

  請進書房之后,摒棄所有的侍從侍女,以防臥底密探。我親自捧上工夫茶,請吳質(zhì)潤潤嘴。然后我懷著淡淡的憂傷和焦慮把事情和盤托出,講給我的好朋友吳質(zhì)聽。

  我說我爹離九五之尊只隔了一頂帽子的距離,劉家天下實際上已是曹家天下。這個是沒得說,天下人都沒有異議的了。只是我爹在接班人的事上老是吊人胃口,不肯明說是咱家哪個人??此?jīng)常召開御前會議,今天雪藏這個曹子建曹植為幸存者,明天冷凍那個黃須兒曹彰做幸存者。恍然都是一樣的有機會做接班人。而且看我爹老是把我往一些無關緊要的地方外放,有意無意地冷淡我,總感覺自己在接班人的序列上越排越遠,差不多都是第二梯隊的了。自己做備份在第二梯隊已經(jīng)很久了,大哥曹昂在,我是備份,小弟曹沖在,我仍是備份。現(xiàn)在曹植曹彰兩人在,我好像仍是備份。有大哥曹昂在,我做備份,我心甘情愿,因為他是大哥;小弟曹沖在,我做備份,我也心甘情愿,曹沖以神童下凡,我望塵莫及??墒遣苤膊苷脙苫镉?,一個只比我在文的方面強,一個只比我在武的方面厲害,論綜合實力,我各科總分要比他們倆高出許多,憑什么我要輸給他們倆??此麄儌z嘚瑟成那樣,我不是很舒服。加上家里的郭女王老是說些自己命苦,嫁了個沒用的出息的男人的話。成天橫對豎比,說哪家男人掙錢多,一年有幾百萬,哪家男人官當?shù)么?,外出前呼后擁,好不威風。就她嫁的男人,不吭不哈地,沒有追求,沒有欲望,一個佛系的宅男。說得我很煩。

  吳質(zhì)喝口工夫茶,然后瞇著小眼睛看我,問:

  下定決心了嗎?

  我反問:不下定決心能行嗎?

  說說看。

  自古以來,老祖宗留下來的規(guī)矩,立長不立幼。我作為曹家的長子,把嫡位拱手讓給弟弟,我有何臉面在活在世上?

  還有呢?

  家里的郭女王豈肯罷休,豈不是一輩子在我耳邊嘮叨不停?

  還有呢?

  如果敗下陣去,那些宮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又將往何處仰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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