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爹是非常之人,喜歡行非常之事。這是史書上說的,自是不假。而且他是老爹,是魏王,哪怕話再不中聽,他的話還是要聽的。于是我破例去長樂宮給我娘請安。一年半載都不去的長樂宮,此時卻因為我爹的吩咐,時不時地出現(xiàn)在我娘面前。
我假惺惺地給我娘請安。我娘一如既往地愛理不理。她只喜歡曹彰曹植兩兄弟,雖然我也是她老人家親生的,感情卻是只如假子。甚至于比我爹其他妃子生的兒子還不如。一次兩次還沒什么,去的次數(shù)多了,我娘有點不耐煩了,直白地問我:我兒三天兩次地來打擾老身,這是為何?
我也沒辦法,說這是爹爹幾天前給我的諭旨,要我多看望您老人家,非是我心血來潮,老是來您宮中蹭飯吃也。
我娘聽了,嘴里嘰嘰咕咕,意思好像是說你爹老糊涂了,最近老是說胡話。
我爹說我娘糊涂,我娘說我爹糊涂,這樣互相說對方糊涂,也非止一日了。
我和我娘說著這些不咸不淡的話,本來也沒什么意思。我東張西望地想找機會溜掉。卻發(fā)現(xiàn)旁邊值班的衛(wèi)尉陳煒看我的眼光閃閃爍爍,又有些緊張的樣子。我就有些好奇,多看了幾眼。卻不料他更緊張了。我就起了疑心。我想回去盡快把這長樂宮衛(wèi)尉陳煒的來路弄清楚。我大聲地對我娘卞王后說,是爹爹不放心您老人家,怕您身邊的人照顧您不盡心盡力,特地吩咐我來多看望您的。您老放心好了,我會讓您身邊的人盡心盡力地侍候您的。您老的豆拌飯?zhí)塘耍揖筒怀粤?,先走了?p> 然后起身。然后狠狠地瞪了那個衛(wèi)尉陳煒一眼,嚇得他渾身抖個不停。然后我輕輕地對他說,方便的話來一下我太子府,我想好好了解一下我娘平常的生活起居情況。就在今夜,好嗎?如果不方便,也可以不來。悉聽尊便。
陳煒連連答應(yīng),來,來,一定來,太子吩咐的話,怎敢不聽。
是夜新月如鉤,清涼如水,照得庭院里的樹木隱隱約約,似真非真。我端坐在太子府議事廳里,平心靜氣地看書。已是三更,侍者傳話,說長樂宮衛(wèi)尉陳煒求見。我點頭,命人傳話,放人進來,并鎖好門窗,做好保密工作。
陳煒一進來,后面的門就輕輕鎖上了。陳煒立馬下跪,說小人該死。我用萬事皆知的口吻緩緩地說,別說該死,你先慢慢把事情仔細(xì)道來,交待清楚了,也可以免你一死。
于是陳煒一五一十地把掩蓋得天衣無縫,掩蓋得我都一無所知的事情講了出來。當(dāng)然魏諷是什么來路,他仍然不清楚,不過他清楚魏諷來到鄴城的目地,就是想策動一幫對魏國不滿的人,起來造反,干掉曹家,還政于漢家天子。
此人的目的清楚之后,他的所作所為也就一目了然了。難怪他專挑人事部門任職,專挑那些不甚得志的人提拔重用。然后我要他把參與其中的人一個不漏地全部寫出來。
看著他寫魏諷、張泉、劉偉、文欽、陳煒,王七、王八……名字越寫越長,事情也越來越覺得嚴(yán)重。想不到還有這么一大票人反對咱魏國咱曹家。
名字寫滿兩頁之后,陳煒停了下來。有四五十之多了。高官巨卿的后代有之,一般的小官小吏有之,有我認(rèn)識的,也有我不熟悉的。我舉重若輕地拿在手上,看了一下,又盯了陳煒一眼。陳煒馬上請罪,罪臣萬死不辭,如太子需要,我愿肝腦涂地。
我點頭示意,說你表現(xiàn)不錯,將功抵罪,我會請示魏王免你一死的。其實我早知此事,如果你能早點來講清楚,對你的前程會更好一些。
陳煒磕頭不已。
我用鎮(zhèn)紙拍了三下案幾,緊鎖的門開了,心腹進來,我兵分三路,一路押陳煒到秘密小屋,不可讓人知道;二路火速將虎豹營調(diào)過來一個營,守衛(wèi)太子府;三路通知所有常務(wù)委員,前來議事廳開會,十萬火急。
雖然天下大亂紛紛擾擾的亂世差不多已經(jīng)過去了,魏國內(nèi)部相對平靜了下來,但是大家知道這只是表象,保不定哪天又天翻地覆,一切從來,所以大家都很警惕,晚上睡覺都只閉一只眼,另一只眼睜開著。世道就這樣,就要時時保持動如雷霆、靜如處子的狀態(tài)。
我的心腹一去,半支香的功夫,五百虎豹營部隊悄無人聲地來到太子府,再過一會,各路文武朝臣全部肅穆而至。大家知道,不是我太子晚上睡不著,來叫大家玩斗獸棋,一定是有大事發(fā)生了。
我把造反派名單傳給大家看,鐘繇第一個接,他只瞅一眼,什么事他都知道了。然后他張張嘴想問這名單是誰提供的,忽然閉口,差點犯了愚蠢的錯誤,因為情報機構(gòu)直屬于我,相國以下是不能知道的。所以也就不用問這名單是哪里來的了。大家靜靜地傳閱完名單,各自認(rèn)領(lǐng)自家的人,有的大佬認(rèn)領(lǐng)得多一點,有的大佬認(rèn)領(lǐng)得少一點,不過無可置疑的是相國鐘繇要認(rèn)大頭,因為為首的魏諷就是他鼎力推薦的,他有察舉不實之大錯。大家心事重重地想著。
我問大家,此事重大,涉及的人員也多,要不要請示父王再來抓捕。因為據(jù)情報部門所說,他們還要半個月才舉事。
鐘繇馬上說,我看不用了,現(xiàn)在這么多人都知道了這事,難保不走漏風(fēng)聲,打草驚蛇,讓反賊改變主意,提前起事。
其他人也紛紛一致表態(tài),贊成立馬抓捕。
我微微一笑,眾愛卿所想和我完全一致。我已派曹真帶五百虎豹營去捉拿了。
大家心里微微一震。
我叫心腹弄來茶水糕點,讓大家喝點茶水吃點東西,平靜下心情,打發(fā)下時間,叫大家耐心等一等。
于是大家就著茶水糕點,一點一點地吃,一點一點地喝,寂寂無聲地等著,公雞打鳴了。公雞又打鳴了。天開始亮了。五百虎豹營騎兵的馬蹄聲踏破了黎明的薄霧,將一個一個的反賊抓到,放進議事廳的角落,呈獻在大家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