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下，家里沒錢買燈油，所以李玖和呂旺借著月光打了兩桶井水將身上的泥灰沖掉之后，便早早回屋躺下。
“小玖哥，你說我要不要去和二毛子說一下，讓他別去當鄉(xiāng)勇？”突然，一旁的呂旺開口，雖然二毛平日里和呂旺經(jīng)常拌嘴，一個不服一個，上次領了半條豬肉，特地在呂旺家門口吆喝了幾嗓子，就是為了在呂旺面前炫耀一番，可是把呂旺給折騰得又氣又饞。
但氣歸氣，怎么說兩人都是從小一起玩大的，若真的看著二毛去送死，呂旺也不忍心。
李玖嘆了口氣，道：“你打算怎么和他說？難道把舅舅先前的那番猜測告訴他聽？先不說你說了之后二毛一家人會不會相信，就算他們真的信了你，他如今已經(jīng)是鄉(xiāng)勇，名字掛在了縣衙里頭，豈是說不干就能不干的？”
“這……”呂旺那想過這一層，聽完李玖的話，急的從稻草墊上跳了起來，道：“那怎么辦？小玖哥，你注意多，想想辦法，不然二毛子真的是有去無回了！”
“我能有什么辦法，縣衙又是不我開的，能說放誰就放誰嗎？”李玖有些好笑，不過看到呂旺那焦急的模樣，接著道：“你也別急，二毛子不還在?？h嗎？去不去亳州又不是舅舅說了算，縣老爺沒下令，誰能把鄉(xiāng)勇帶走，不過我道覺得縣老爺這次招募鄉(xiāng)勇不是為了安排他們?nèi)ベ裰?！?p> “?。?？不去亳州，那去哪？難道呆在桑縣？”呂旺一驚一乍的，聽到李玖的話后也不知道他是為了二毛子擔心，還是心理又開始萌發(fā)了去當鄉(xiāng)勇的念頭。
李玖看著他冷笑道：“怎么，你以為待在桑縣就安全了？”
“呃……”呂旺被問得一愣，抓了抓腦袋道：“難道不安全嗎？我們?？h的城墻這么高，年頭縣里又湊錢加高了兩尺，如今又招募了七百鄉(xiāng)勇，加上城里本來的守衛(wèi)，有將近兩千人，外面那些賊寇在鄉(xiāng)野里四處燒殺，就沒敢靠近過縣城！”
“哎！”李玖嘆了一口氣，知道如今縣城里絕大數(shù)人都和呂旺呂東父子兩一樣，覺得縣城離是安全的，賊寇不可能破城而入。
可李玖畢竟是有兩個靈魂的人，知道這一千多年的歷史走向，黃巢起義，連皇帝都被打跑了，那可是長安啊，城墻比?？h高多少倍？士兵比?？h多多少倍？兵甲比桑縣鋒利多少倍？
雖然李玖歷史老師死的早，沒告訴他亳州當時的情況，也可能是亳州一地太過微不足道，連史書都懶得記上一筆，但李玖卻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個王朝的走向滅亡的時候，不會有一寸安寧的土地。
這只是其一！
另一個原因是李玖來到?？h只有短短幾日功夫，卻發(fā)現(xiàn)?？h當中充滿了怪異。
縣老爺下令封閉城門，明面上說是為了制止流民進入城中引起混亂，還有防止賊寇混入城中，看似一切合情合理，但李玖卻覺得這是最奇怪的一點。
因為李玖從這具身體的記憶里知道?？h的縣老爺能在亂世當中將整個縣城治理得如此安穩(wěn)，讓城里的大戶們都和他共同進退，這些作為都顯示出縣老爺不是一個草包。
既然不是草包，怎么可能看不出緊閉城門是將自己置于死地？桑縣內(nèi)百姓就有六七萬人，每日消耗的糧食都是天文數(shù)字，雖偶爾有糧車送入城內(nèi)，但這幾車糧食根本是杯水車薪，如今整個縣城的糧食都是王家府里的庫量支撐著。
若是短時間還好說，可時間越長，城內(nèi)的糧食就會越少，王家的糧食終有吃光的一天，到時候都不用賊寇從外面攻打，城內(nèi)百姓都會發(fā)生暴動，整個?？h不攻自破。
縣衙如此，大戶也是如此，他們都是?？h的上流人群，得到的消息絕對比普通百姓多，肯定知道縣城里的糧草能支撐多久。
但他們卻根本不為所動，公子哥們每日逛牙行找丫頭尋樂子，管家們忙著招聘護衛(wèi)增加自身實力，對城外數(shù)千畝，上萬畝的自家良田被賊寇們糟蹋不聞不問，好像那些良田都不是他們的一般。
其中最為可疑就屬王家，李玖可是聽說王家在?？h北邊有一萬多畝良田，由于賊寇多在南邊，所以王家損失并想其他幾家大戶這么大，許多夏糧已經(jīng)被搬進了離桑縣不遠的王家寨堡當中。
寨堡里聚集著一千多佃戶，寨墻和縣城一樣，是用青磚鋪建，可以說實力和?？h相當，甚至因為寨堡里都是王家的私自財產(chǎn)，佃戶們抵御流寇的決心比縣城還高。
但王家卻并不打算把寨堡里的糧食運到?？h里，若說是因為害怕賊寇打劫，李玖才不相信，因為兩地像個不過三五十里，只要縣城和寨堡同時出兵，小心應對，那些剛放下鋤頭的賊寇怎么可能有機會得手。
若是王家的糧草送進城里，完全夠?？h的百姓吃個小半年，可王家從沒有這打算，一直都是從府庫里調(diào)糧售賣。
這一系列怪異的情況集中在一起，李玖覺得肯定有大事要發(fā)生，只是到底是什么李玖猜不出來，直到今日在牙行外聽到高開說他將陳家人救出，僅憑借十余護衛(wèi)就將數(shù)千人的賊寇殺透，逃到了亳州。
李玖豈是愚夫蠢婦？會相信這世間有這樣的神人存在？高開身手的確厲害，可若說他們各個以一擋十，殺一百多名賊寇也就頂天了，更何況還拖家?guī)。?p> 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當時賊寇們被某個巨大的誘惑吸引住，沒工夫理會這十幾個又臭又硬，啃下來沒半點好處的臭骨頭，所以才放他們離開。
至于這巨大的誘惑是什么，恕先在焉，呼之或出！
只是不知道那些為了陳家莊舍命抵擋賊寇，最后被拋棄的陳家女眷和佃戶們是否能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