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邦使臣見到各坊坊民如此萬眾一心,也是紛紛喟嘆。
大周更盛李唐啊,看來那些說大周人心不附的傳言都是假的。這分明就是民心所向啊,他們還沒見過這些洛陽百姓用如此真情實意來表達對帝王的愛戴。
王孝杰身披甲胄,恰好站在狄仁杰身邊,瞇縫著眼說道:“閣老,那個人好像是汝家三郎啊。”
由于離得遠,狄仁杰這雙老眼自然看不清,搖頭笑道:“王將軍定是看錯了。吾家三郎怎會在這些坊民之中,估計……”
他還真估計不出來,這個臭小子,沒準在那個旮沓瞎溜達呢。不過絕對不會如此乖順地跟著那些坊民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
至少狄仁杰心中是如此想的。
王孝杰揉了揉眼睛,嘀咕道:“難道真是我看錯了?”
等宦官唱完了頌詞,武瞾便帶領著群臣入明堂開宴了。
“陛下……”內(nèi)侍宦官跨步上前。
“何事?”
總管魏順安道:“陛下要與百姓會宴,大殿內(nèi)僅設桌席一百張,如此多的百姓,怕是……”
上官婉兒在武瞾耳邊輕輕低語了幾句。
武瞾說道“你過去找到那個舉小旗的,他自會安排。”
“舉小旗?”魏順安心里犯嘀咕了,這不去找禮部,不去找禁軍,找個舉小旗的干嘛?這……
上官婉兒笑道:“魏公,讓你去你就去,陛下的話莫非還不遵從嗎?”
“奴婢萬死,陛下恕罪?!?p> 武瞾今日心情大好,說道:“行了,趕緊去吧。婉兒,我們先上去?!?p> 武瞾和群臣先行入了明堂之中。
武承嗣走在薛懷義身旁,“薛師傅小心臺階?!?p> “多謝魏王?!?p> 一旁的梁王武三思也湊上來,替薛懷義將袈裟扶起,“薛師這次勞苦功高,舉辦如此大典,實乃功德無量?!?p> 薛懷義佛號一打,笑著抖了一下袈裟,“小僧也不過是按照陛下吩咐辦事,哪里來的什么功勞?!?p> “薛師謙虛了?!?p> 眾人按照禮部的規(guī)制,紛紛站定,一應眷屬、外邦使臣,皆坐于次席。
武瞾鳳袖一招,“諸位都坐吧。”
“謝陛下。”
武瞾鳳眸含笑,說道:“諸位卿家以為,此次明堂觀禮籌劃如何?”
此等溜須拍馬之事,武承嗣則最擅長不過了,立馬作揖道:“陛下圣恩垂憐,我等能觀此慶典,實乃感激涕零?!?p> “狄閣老,你以為呢?”
狄仁杰一愣,道:“陛下,此次明堂觀禮籌劃得當,特別是對入城觀禮的百姓們,臣方才看了那些方陣,老幼婦孺,長幼有序,唯獨沒有青壯之人。如今正值秋收,這樣既不影響田間地頭的耕作豐收,又能彰顯我大周禮儀之道,實乃明智之舉?!?p> 狄仁杰這么一提醒,其余的朝臣也是想起來。
“確實啊,狄閣老所言不假。而且都是些老幼婦孺,一來坊間流傳佳話,皆是出自這些婦孺之口;這二來,老幼婦孺對于皇城內(nèi)戍守壓力也輕了不少。安排此事者,甚是了得??!”
李昭德也點頭道:“確實。微臣以為,陛下應當褒獎此次觀禮的籌劃之人?!?p> “哦?居然連李相都對此觀禮交口稱贊了?難得?!?p> 李昭德素來都是心直口快,眼里難容砂石,尤其是對武氏諸王,更是不抱任何好感。這次明堂觀禮,卻從他口中討得了一句好,確實出人意料。
“侄臣也如此認為?!蔽涑兴眯χЬS道,“如此多的坊民,如此浩大的工程量,能夠謀劃如此精細者,定是德高望重的能才,陛下定要好好重賞才是?!?p> 武承嗣說話間,將眼睛有意無意地看向薛懷義,心說薛師啊,你這手藏得可真夠深的,虧得小王還替你擔驚受怕,沒想到啊,早有這般安排,居然還如此低調(diào)。
要不是武承嗣對薛懷義知根知底,還真的以為他是得道高僧了。
武瞾環(huán)顧四周,見魏順安還未帶著各坊百姓入席,便道:“高翁,開宴吧?!?p> “奏樂!開宴!”高延福呼聲傳遍整個明堂。
開宴,不代表真的可以動筷子了。
這還只是前戲,這明堂宴,吃可不是關鍵。
“吐蕃使臣布日托進獻羊脂玉如意一對,天山雪蓮一株。”
“大食國使臣扎草尼進獻瑪瑙手串,羊絨裘披,愿天朝陛下千秋萬載!”
“……”
各國使臣紛紛上前進獻貢禮,哪怕去歲剛和李唐舊朝鏖戰(zhàn)大非川的吐蕃,都派遣使臣前來,想要探一探武周王朝的虛實。
武周新立,誰都要試探,這位女帝陛下對于邊境戰(zhàn)事的態(tài)度究竟如何。
突厥、吐蕃、契丹,都在這場明堂觀禮上,覬覦窺得一絲武周國力。
“陛下,侄臣獻上祥瑞一塊。”梁王武三思深知武瞾喜好祥瑞,便投其所好,命內(nèi)侍將一木箱抬來。
“哦?梁王要向朕獻上什么祥瑞?”
武三思命人將木匣打開,說道:“這塊祥瑞石,乃是有人從洛水河畔打撈所得,侄臣花重金購得。陛下請看,此石白底之上露有紅點,真是赤心身白,特進送陛下?!?p> 周圍都聽出了武三思那小心思。
什么祥瑞,什么赤心身白,還不是想說你梁王忠心耿耿,兩袖清風?
你以為大伙兒都憨么?
李昭德冷笑一聲,“梁王此話好生可笑。此石若是赤膽忠心,莫非這洛水之內(nèi)的其余石頭,都要造反不成?”
左右之人皆掩嘴偷笑。
就連武瞾也搖頭笑道:“梁王心意朕領了,不過這頑石終究是頑石,算不得祥瑞?!?p> 李昭德左右張望,作揖問道:“陛下,為何如此盛大慶典,不見皇嗣?”
本來還在取笑梁王的朝臣們笑容頓時僵住了。
李相啊,這個時候,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世上人都知曉,陛下不喜皇嗣,而且早有圣諭,任何外臣不得私會皇嗣,等于說將皇嗣軟禁在府中了,現(xiàn)在這大殿之上,何必去提皇嗣呢?
“李相,你這是在管朕的家事?今日外邦使臣皆在宴上,李相這是要朕難堪啊。”
武承嗣起身說道:“李相如此關心皇嗣,莫非是要造反不成?”
李昭德冷哼一聲,“皇嗣乃陛下所出,將來是要繼承大統(tǒng)的,正因為如此盛大的典禮上,更要皇嗣在場,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蒙騙外邦使臣,以為陛下和皇嗣之間有什么間隙?!?p> “你!李昭德,你好大膽子!”武承嗣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昭德。
狄仁杰坐在一旁,緘默不語。此等盛典,去觸陛下眉頭,著實不明智啊。
這短短的一會兒工夫,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之人筆筆皆是。
搞得氣氛很是尷尬,要不是那些外邦使臣都坐在右側(cè)偏室,這會兒估計都驚呆了!
魏順安終于趕了過來,朝武瞾一拜,“陛下,坊民代表和諸坊里正都已入席,掌旗官稟報,百姓有賀禮奉上?!?p> 武瞾因為皇嗣的事有些不悅,聽得狄景暉要送上賀禮,便笑道:“掌旗官?魏公公,這是你封的官銜?哈哈,替朕宣進來,朕想知道,朕的子民們給朕準備了什么賀禮?!?p> “奴婢萬死,遵……遵旨……”
魏順安一頭的汗,今日已經(jīng)萬死兩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