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小月,是小安在一個公司面試時。
那時小安剛從前門老火車站的畫廊辭職,在建國門貢院六號的高級別墅區(qū)的一家公司面試。
面試最后,劉經(jīng)理對沈姐說,“這幾個女孩子,英語不錯,留下?!?p> 就這樣,小安和其他幾個女孩子都在那個公司任職。
小安不知為何,在這些女孩中與小月最要好。
大概是因為她是XJ女孩?或者是因為她做飯好吃?亦或是她爽朗的性格?
小月,XJ建設(shè)兵團SHZ市人,祖籍江蘇。
但出生在XJ的小月長得面條修長,身材優(yōu)美。
小時候,因為身體羸弱,父母從不打罵她。
這讓經(jīng)常挨打受罵的小安甚是羨慕。
小月人家也是因為勤奮,學習第一,班級班長是也。
家里,每天給下地干活的父母和上學的弟弟做飯,洗衣。
這點,小安想想就覺得慚愧:直到上高中,她的襪子和手絹都是媽媽洗。
有次爸爸看見暖氣上扔著的裹滿鼻涕的手絹替她默默洗了。
待上大學,小安不知怎么洗衣服,請教同學后,洗了整整一下午–她把一袋洗衣粉都倒到盆里,洗出滿滿一池子泡沫。
小月就不同了,學習努力,家務(wù)一流,絕對是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的有為青年。
弟弟雖經(jīng)常挨打,但爸媽還是寵他的,男孩子不僅不需要做家務(wù),還沒事養(yǎng)點小寵物。
小月弟弟不知從哪里捉到一只小麻雀崽,天天侍弄,待養(yǎng)大,小麻雀天天在家里亂飛。
這小麻雀大概因為從小在家里長大,并不怕人,經(jīng)常站在小月肩膀看她做飯。
一天,弟弟放學回家,找不到小麻雀,質(zhì)問小月,小月說沒見那小東西。
結(jié)果,可憐的小生命已經(jīng)黏糊糊地沾在地上,一命嗚呼。
弟弟罵小月,說她是殺手,把小麻雀殺死了。
小月生氣:這小鳥,打一開始就是她負責喂食喂水,收拾小窩,現(xiàn)在死了,倒怪起她來了。
小月不平,想讓媽媽評評理。
媽媽說,弟弟小,讓著她吧。
對,弟弟小,讓著他。
吃東西讓;倆人吵架打架,小月要讓;新衣服也是弟弟先來。
小月哭,為啥什么都要讓著弟弟?就因為他是男孩?
父母沉默。
是的,就是因為他是男孩。五千年來,男尊女卑,在現(xiàn)代社會還是廣泛存在。
雖說從未被打罵,可這心里的委屈去哪里說?
高考,小月填報了離家最遠的BJ的大學。
她要走,走得遠遠的,不再和弟弟爭,讓父母放心。
她要考的好好的,走得遠遠的,遠離那些家務(wù),遠離不公,遠離那滿是白茫茫的棉花田。
別了,XJ,再見,石河子。
到了BJ的小月努力學習,畢業(yè)后,留在BJ繼續(xù)工作。
剛開始,工資低,小月每年回一次家,坐3天4夜的火車;后來,工資高了,石河子也通了飛機,小月坐飛機就能回家。
但是,父母也老了。
先是爸爸。
原來動不動就愛罵弟弟的爸爸現(xiàn)在想罵也罵不動了。
弟弟畢業(yè)后留在了伊犁,不到窮得沒錢,絕對聯(lián)系不上。
爸爸越來越衰弱,得了腦血栓,行動不便。
媽媽天天見不到兩個娃娃,得了白癜風。
從BJ回到石河子的小月帶媽媽看病,她在前面急急地走,媽媽在后頭慢慢跟。
有那么一會兒,小月突然恍惚了:好像她是媽媽,領(lǐng)著那個自己曾經(jīng)叫媽媽的小孩來醫(yī)院看病。
回頭,媽媽蹣跚著,緊追慢趕。
小月趕緊回過身,生怕自己落下的淚被媽媽看到。
是哦,爸媽已老,還有什么童年恩怨不能了了呢?
小安沒回頭,只是把手向后伸給媽媽,老太太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捉住她的手不撒開。
邊走還邊說:“哎呀,這以前的縣醫(yī)院沒有這么大呀,自己來真的會丟,找不到呢?!?p> 小月聽著,淚水一直往外涌,灼傷了她的臉。
媽媽的手,不再年輕,已經(jīng)全是老繭,手指間還有好多干裂的裂紋。
如果不看這手的主人,很難想到,它屬于一個女人。
小安拉著媽媽看好病,打車回家。
媽媽興奮地跟個孩子似的指著窗外的景色說個不停。
小月很少搭話,只是嗯啊地隨身應(yīng)和。
就讓時光停在這一刻吧,就讓我們不再長大吧,就讓媽媽永遠這樣像個孩子吧,但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