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走在大街上,小安總會聽到或看到有人吵架。
有的女人,手持電話,對著電話那頭破口大罵,不知是何深仇大恨,才遭次橫禍;有的吵架的男女,女人在前面走,男人一直在后面追,即使追上了,女人也一把甩開男人,容不得他解釋;不過有次,小安也在院子里聽一個男人深夜打電話罵人,估計是喝醉了酒,罵罵咧咧,沒完沒了,最后,被物業(yè)保安強行帶走了。
小安見不得這種沒完沒了的事,不知她是耐心不夠還是怎么的。
無論何時何事,各人有各人見解和處事哲學,犯不著吵架,不行就打一架,看誰“武功”高強。
之前在華輝時,就有一位大使館的工作人員,因為讓小安幫忙印的30份出門手冊而整整抱怨了一上午。
那是小安公司為方便客戶專門準備的歡迎大禮包當中的一種,這位工作人員發(fā)現(xiàn),對于很多初次到BJ的外國人來說,跟出租車司機講明去的地點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而華輝發(fā)明的這種小手冊,會寫得禮貌而明了:“您好,請帶我去……”
有了這個手冊,媽媽再也不怕這些出門在外的老外走丟了。
可是,這位使館工作人員只要這個大禮包的這一種小手冊,當時公司的存貨不多,這30份只能小安用私人關系求印刷廠幫忙再印。
但當那工作人員收到手冊后,她覺得自己收到的并不如之前客戶收到的WELCOME PACKAGE里面的手冊。
無論小安如何解釋,那名中年女性還是不依不饒就是認為小安在糊弄她,覺得她工作態(tài)度有問題。還說這一次就不對小安的經(jīng)理講了,要不會影響她的工作。
小安真是啞巴吃黃連,本來Sanny提醒她,有的使館工作人員不是很好對付,但小安覺得,這個姐姐她接觸多次,雖說沒見過面,但電話里總是和藹可親的,Sanny有些門縫里看人了。
原來,經(jīng)理就是經(jīng)理,雖然她比小安還小一歲,但畢竟見過更多老外(她自己也是印尼華僑),見過的外國的歪歪更多些。
好不容易以部門開會為理由把客戶的電話掛了,小安卻沒法對經(jīng)理講,誰讓她不聽勸,還利用自己午休時間和印刷廠反復溝通確認,求爺爺告奶奶地把這僅有的30份手冊抓緊印出來,卻沒有得到一聲謝,反倒是劈頭蓋臉的一上午指責?
想到這兒,小安端著咖啡來到陽臺,雖說院子里秋風蕭瑟,不見幾個人,但每天在陽臺看書,看光景這是小安的日常。
忽然,小安聽到兩個女人激烈的爭吵,原來是大院里對面樓的一對母女。
年輕女人好像是剛嫁過來的,而媽媽據(jù)說是從老家來看望女兒的。女孩情緒激動,一直說:“你到底扔哪了?你為什么把它扔了?到底扔哪了?”
阿姨好像很抵觸,不過她跑向垃圾桶,想要翻找著什么,已經(jīng)無用了,垃圾桶每天一清早就被清潔工清空了,現(xiàn)在只有空空如也的充滿酸臭味的大塑料垃圾桶杵在哪里,怎么可能有他們需要找的東西?
那個女孩伸頭看到那空無一物的垃圾桶,痛苦地蹲下身,嗚嗚地哭了起來,但她還是抱怨道:“告訴你不要動我的東西,不要動我的東西,你就是不聽,每天扔扔扔,小韓的東西你要扔,我的東西你也要扔,你的東西呢?都扔掉好了,多了不鬧心嗎?”
“我怎么知道那是你有用的東西?或許,沒有扔掉吧?”阿姨還在委屈地辯駁著。
“你不知道就不要管!不要扔!怎樣講你才能聽?那是我辛辛苦苦做出來的報告,你招呼都不打,一下子就扔掉了,我今天怎么上班?怎么和老板交代?”女孩憤怒地吼了起來。
阿姨不知如何回答,垂著雙手,耷拉著腦袋,任由著女兒在嚶嚶哭泣和嗚咽著抱怨。
“你每天就是折騰,催著我趕快結(jié)婚,每天去公園里替我找人相親,我這好不容易找到我喜歡的,你又去找人家媽媽說其實你對他并不滿意,人家小伙子本來想和我分手,但我們感情其實不錯,都分不開彼此,才繼續(xù)在一起。”
“我倆剛結(jié)婚,你就每天三遍打電話問我們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非常好!天天催催催,催我們要孩子,不懷孕就催我趕緊離婚,有你這樣當媽的嗎?你是我媽還是來要我命的?”
“說是來BJ看我,您這是看我還是來完成什么任務的?所有柜子都要翻一遍,翻什么?我們剛結(jié)婚,什么都沒有!把我的書,我的衣服,我的證書都扔了,它們礙您什么事兒了?我說不要再扔了,不要動我東西了,您不聽,還是繼續(xù)扔,我一去上班您閑的無聊是吧?扔東西有意思嗎?”
小安聽到這兒,想起去年的時候那一對小夫妻家一個老太太,天天拿出柜子,箱子,一頓折騰,擦洗,晾曬,傍晚再搬回去,平時是她一個人,周末就有一對年輕男女幫忙,原來,是這一家子估計。
“我的設計稿沒有了,工作也沒有了,這下您滿意了吧?世界干凈了,我的東西都被您折騰沒了,您趕緊回老家吧,別在這折騰我了。求您了,您快走吧?!迸⒄f外,快步走回樓洞口,重重地摔上了門。
大概這些中老年女性都有些病態(tài)吧?她們想控制一切,想讓兒女聽話,懂事,家里人都圍著她轉(zhuǎn),大事小情由她掌控,所以,家里一切看不慣的,不順眼的,都不能存在,這就是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
小安深深理解和同情那位女孩,有這樣一個控制欲極強的媽媽每天活在恐懼與壓力中,是何其的痛苦與無奈。
這樣的女人,或許已經(jīng)掌控了自己的生活,但她并不會就此滿足,她們的虛榮心會讓她們把觸手伸向自己的孩子,即使他們身居外地或者是國外。
小安非常理解和接受歐洲人的界限的標準,即:子女不屬于父母,只是父母在子女未成年時他們的責任與義務,子女成年后,他們就獨立生活,不再相互干涉。
界限和距離感非常重要,沒有它,人和人之間缺少了制約與束縛,相互插手對方“內(nèi)政”,無論人家是否接受或同意。
小安搖搖頭,她也理解那位阿姨的苦楚,不知她是否還有其他子女,多年辛勤付出,自己的女兒遠走他鄉(xiāng),在首都覓得一份工作,并有了自己的小家,她是否也想享受下女兒新家的溫暖和女兒分享這種喜悅呢?
只是,小家里的兩人或許并不需要她,而她又拼命想要找自己的存在感,干活,做家務,就是老年女性在家唯一的職責,或者說,是她們自己認為的職責所在。
一個家庭是否幸福,并不在于家里是否一塵不染,或者是餐桌上是否有美味佳肴。最幸福的,是一家人都有笑容,是看到或者想到那個心中的人就掩飾不住的微笑,小安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