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蘭桂沒想到她那平日里老實憨厚的有些,有些傻氣的姐姐,竟然發(fā)現(xiàn)了自己在說謊。
她咽了口口水,擺出平日里撒嬌耍賴的樣子,扯住蘭麝的衣裳,想把這事兒混過去。
“你要是不說,這香粉就不給了?!碧m麝把香粉包好,壓在自己手肘下。
瑞珠憋著笑過來上茶,平日里難得見到二小姐吃癟,今日可要好好瞧瞧熱鬧。
現(xiàn)編瞎話來不及,蘭桂無奈的趴在桌子上,可憐巴巴的看著蘭麝。
“我要說了,姐你不許罵我?!?p> “說。”
說也是,不能全說的。蘭桂略過了登徒子的事兒,先說自己偶然在胭脂苑看到了朱璃跳舞,再說昨晚上的所見所聞。
“我覺著,她雖然命苦,但有本事,不服輸?!碧m桂見蘭麝不說話,以為是不高興了,趕忙替自己的好友說好話?!敖悖阆胂?,誰也不樂意落到那地方去,她原來也是個正經(jīng)的官家小姐呢。”
蘭麝瞧著蘭桂,好半天了,才張口問道,“她喜歡梅花?”
“是?!碧m桂欣喜的看著姐姐,“跟我說是喜歡梅花,所以我才想給她找些梅香?!?p> 蘭麝把那包梅真香粉推了過去,又額外包了些白梅紅梅末,還自己翻出個小巧的紫銅雕花手爐,外帶一套打香篆的用具,兩包香篆用香粉和半盒香炭,一并給了蘭桂。
“你把這些給朱璃,讓她挨樣兒試試,喜歡哪一種回來告訴我,我再做些給她。那紅白梅花末摻入干凈雪可以用來泡茶,或者泡水洗臉洗手,都行?!?p> 蘭桂喜不自勝的把這些東西都抱在懷里,美滋滋給蘭麝鞠了個躬。“我替朱璃謝謝姐姐?!?p> 瑞珠實在看不過去眼,也從自己的箱子里翻出塊兒包袱皮來,一樣樣的把東西歸置停當(dāng),打成包袱交給蘭桂。
“二小姐晚上只管提著這個出去,這包袱皮不顯眼,看門的嬤嬤們不會問的。”
“好瑞珠。”蘭桂給連忙許愿,“等我回來給你買糖人吃?!?p> “我勸您省了吧?!比鹬榉籽蹆?,多大人了還吃糖人,自己又不是三小姐。
蘭麝把自己腰上的香熏球摘下來,給蘭桂掛好。
“你今日當(dāng)著祖母和母親的面兒,說要用香。平日里你那個銀盒子沒什么用場,這熏球你且掛幾日,過幾日說不耐煩了再摘,祖母她們才不會懷疑?!?p> 天剛擦黑,蘭桂就拎著包袱出了門。
看門的婆子果然盯著包袱看了幾眼,見是尋常物件就沒當(dāng)回事兒,也沒去回稟蘭夫人。
蘭桂腳步匆匆的往胭脂苑去,在她身后十幾步遠(yuǎn)的地方,換了身厚衣裳的李疏慢悠悠的跟著,眼睛一直盯著她手里的包袱,和腰上的鏤空銀制香熏球。
朱璃果然在暖閣里等著蘭桂,二兩銀子一盞的夜露茶用大號的瓷壺裝著,還有個八寶什錦盒,里面放了肉脯、鳳爪、鴨掌、鴨珍等幾種下酒的肉食。
“今兒讓你喝個夠。”見蘭桂進(jìn)來,朱璃笑呵呵的給她斟了一大碗茶,“二兩銀子一盞呢?!?p> “快別說,我心疼!”蘭桂手捧胸口,還用力揉了揉。
“啐?!敝炝门磷游嬷劬澳氵€有點兒姑娘樣兒沒有?”
蘭桂不跟她拌嘴,把拎了一路的包袱遞給朱璃,坐下來直接拿手抓肉鋪吃。
“這么多?”朱璃把包袱里的東西都拿出來,除了香丸外,蘭麝平日里制香喜歡用各色花形模具,蘭桂今日拿來的就有香丸、香粉和梅花、海棠樣式的香片,額外還有幾個如意樣式的香件兒。
“我姐給的。”蘭桂把肉脯咽下去,又去啃鴨掌,“她說讓你都試試,喜歡什么再多給你做些?!?p> 朱璃手上動作頓了頓,她吸吸鼻子,拿過那個紫銅香爐仔細(xì)賞玩。
“你會打香篆么?”蘭桂問道。
“會?!敝炝鹕砣フ伊诵┫慊液突鹫圩觼?,用自己的手帕當(dāng)香席,開始壓灰打香篆。
蘭桂在一邊靜靜的看著,朱璃的手法當(dāng)然遠(yuǎn)不如娘和姐姐,但比自己,那是強多了。
蘭麝送給朱璃的香篆也是梅花形,朱璃小心的用火折子點燃香粉,然后蓋好鏤空爐蓋。馥郁的腦麝味道先起,而后,就是濃而不失本味的梅香。這香得味道十分清雅,如雪后寒梅初綻,讓人聞著心曠神怡,恨不得把鼻子都貼到香爐上。
朱璃喜歡的嗅個不停,蘭桂是聞慣了的,到?jīng)]覺著有什么。
“你姐姐可真厲害?!敝炝[弄著那幾樣香,她用手指沾了些梅真香粉,涂抹在手背上,只覺著輕薄均勻還不死白,而且氣味清新好聞,不像平常鉛粉聞起來那么膩。
“那當(dāng)然了?!碧m桂揚起下巴,“等我姐大婚過后有了空閑,我再求她多做些給你?!?p> “你姐娶的是李家那個三公子吧?!敝炝О褨|西收好,只留下那個香爐在外面。她見蘭桂點了頭,就抿著嘴,又沖蘭桂勾了勾手指。
“我最近聽說了些李家的事兒,你要不要聽?”
事關(guān)自己姐姐,蘭桂自然是要聽的。朱璃自己倒了碗茶,喝兩口潤了潤嗓子,便開始給蘭桂講。
“跟我要好的一個小姐妹,她最近跟李家老二打得火熱。前幾日我們兩個白日里聊閑話的時候,我聽她說,那李二公子對自己這個弟弟很是看不起。一口一個賤胚子的罵不說,還連帶著罵他娘?!?p> “啊?這么過分?”蘭桂瞪大了眼睛,李作塵是庶子她知道,但聽說是早就歸到大房里養(yǎng)活了,那算起來也是跟李家其他兩位公子一起長大的,怎么會這樣?
“還有呢。”朱璃挑起眉毛,“那李二公子不會作詩也不會畫畫,除了那檔子事兒以外,半點兒能耐沒有。所以我那小姐妹無聊,便總勾著他聊些家長里短的事兒,當(dāng)樂子聽?!?p> “嗯嗯嗯,還有什么?”蘭桂放下啃了一半兒的鴨掌,專心聽朱璃說話。
“三公子的娘,原本是夫人的陪房丫頭。你說,若是李夫人自愿收了她,給李老爺做房里人,那也沒什么??善皇牵∈抢罾蠣敵弥罘蛉瞬辉诩业臅r候做下的丑事。李夫人覺著沒臉,因此格外不待見他們娘倆?!?p> “那,后來怎么還歸到大房了?”
“這就不知道了?!敝炝О櫰鹈碱^來,“只是聽李二公子話里話外的意思,三公子在家沒少受氣。你若是想知道再多的,我明日告訴那個姐妹,讓她問問。”
蘭麝婚事已定,當(dāng)年的事兒再追沒什么意思。蘭桂搖搖頭,她更想知道李作塵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日后能不能真心實意的對姐姐。
“姐姐剛說親的時候,我就打聽過。說李作塵從來沒來過胭脂苑,也沒有什么其他不好的傳聞。”蘭桂重新拿起鴨掌來,啃了兩口,又說道,“聽你現(xiàn)在說的這些,他也怪可憐的?!?p> “還有呢?!彪m然暖閣里沒有別人,但朱璃還是壓低了聲音,“我聽說,李夫人把三公子的親娘送走了?!?p> “???”
“說是怕三公子不安心在你家過日子,被你家嫌棄?!?p> “我呸!”
蘭桂氣的直跳腳,“她這個妒婦容不下人,憑什么要我家背壞名聲?!?p> “你小聲點兒?!敝炝Ю√m桂的手,“我今日給你說的,你可先別告訴你姐。不管怎么說,李夫人也是三公子名義上的娘,而且當(dāng)家主母處置一個沒收房的妾侍也不丟人,旁人都不好說什么,你姐更沒法說話,還是不知道的好?!?p> 朱璃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
蘭桂并不想讓蘭麝為難,也不愿攪和了蘭麝成婚的喜悅。雖然姐姐沒有說過什么,但她從姐姐認(rèn)真做女紅,染指甲等種種細(xì)小的地方都能看的出,姐姐是很期待成婚,也很喜歡那個李作塵。
“不知道三公子的親娘被打發(fā)到了什么地方?”
“我聽說李家在城郊有幾個莊子,想必是去了哪兒吧?!?p> “那倒是好,離開那個母老虎,過得更舒服。”
“就是?!?p> 倆姑娘在暖閣里有吃有喝有話聊還有香聞,李疏站在暖閣外抱著肩膀瑟瑟發(fā)抖,凍得直流鼻涕。若是再這么凍下去,這鼻子怕是要廢。到時候別說探查不負(fù)香了,就是把醋和酒放在面前,自己都聞不出。
今日蘭桂腰上多了個香球,但聽了這么久,沒聽見她把香球給朱璃,所以那里面的香,應(yīng)該是蘭桂自己用的,很有可能就是不負(fù)。
想到這兒,李疏先輕輕退開,他轉(zhuǎn)身回到花廳,用散碎銀子買了壺酒。
先喝了兩口下肚,李疏捏著酒壺,做出腳步踉蹌的樣子直奔后院暖閣。他嘴里含混的說這些什么,挑開棉掛簾,低著頭,直沖蘭桂和朱璃撞了過去。
“哎!”蘭桂比朱璃的反應(yīng)快,她見這人腳步不穩(wěn),便站起身來,兩臂伸開,把朱璃護(hù)到自己身后。
“出去!”
“我,我憑什么,要,要出去?”李疏裝醉的本事一流,他口齒不輕雙眼迷離,身子歪歪斜斜的,直往蘭桂身上倒。
“又是你!”蘭桂覺著自己要回家看看黃歷了,近日來不知沖了哪路煞神才如此倒霉,總是能碰見這個臭流氓、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