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
似是漫長的一個世紀。
君語從睡夢中醒來,卻有些茫然的圍著她的眾人。
“九天了,終于醒了。”
眼前的老人抬手探了探她的手腕,松了口氣:“丫頭,你這是想把自己玩死嗎?”
“四爺爺,我是不是死了。”君語啞著聲音開口。
干澀的嗓音,令眼前的老人心瞬間抽疼,伸手用力拍了拍君語的頭,打在君語頭上時卻輕如鴻毛,看著她這副模樣,老人責備的話再也說不出分毫。
嘆了口氣。
老人頭疼道:“你啊,像極了當年你的父親,橫沖直撞!”
君語沉默,聽出了老人話語中的又愛又恨又無可奈何。
眼底茫然若失。
她不是應該已經(jīng)死了嗎?那眼前的四爺爺難道也死了?
這怎么可能!
四爺爺可是君家唯二的尊者,他們的壽命很長,怎會就這么死了呢?
不,不對。
記憶中仍停留在最后的空白上,再往前片刻,竟是那小小的人一句話:“你該回去了,記得回家?!?p> 回家,她的家不是君家嗎?
思緒,猛然被不知名的情緒否定。
記憶中的小人,與她很像,君語清楚的知道,那人,是她。
六歲的她。
這九天,她仿佛如睡夢中一樣,回憶著關于六歲前發(fā)生的事。
以及,江家。
君語眸色一沉,周身說不出來的壓抑。
“怎么了?”感受到她情緒的波動,老人挑眉問道。
被打斷思緒,君語搖了搖頭。
撐起了身體要下床,卻被老人攔住了。
扣著她的肩把起來一半的人放平:“剛醒,好好休息?!?p> “嗯?!睉艘宦?。
君語沉默了。
看著她,老人低嘆一聲:“阿語,你不要給自己壓力那么大,梓瑤的事情,交給你二哥哥去處理,你回君家修養(yǎng)吧?”
抬眸,輕輕點頭。
合上了眼,不再理會老人。
躺在床上,意識放空,卻是無法睡去。
許是因為她睡得太久了吧?
看著她一副不愿意在搭理人的模樣,老人搖頭出了門。
“四爺爺,阿語她……”
“沒事了?!崩先藫u頭,大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連自己的妹妹都保護不好,還能干點什么?”
君瀾垂眸。
緊緊的握著拳頭,自責的模樣,讓老人有些無可奈何。
君沐這一輩,君家就這么三個寶貝疙瘩,哪一個他都舍不得責怪。
可是,他又有些氣憤。
若是他在晚來一步,君語是不是就再也回不來了?
沉寂在夢中,永久的沉睡下去。
“把那小丫頭的事處理完,帶著你妹妹回家吧?!?p> “好。”君瀾點頭。
目光看向那閉合著的門扉。
是不是,只要他在快一點,阿語就不會被江沁晚那個混蛋女人擊中?
也就不會中了夢蠱?
還是他不夠強大,害的她又一次受傷。
如果,他是說如果他強大哪怕一點點,是不是她就會平安無事?
縱橫交錯的情緒在眼里閃過,有自責,有懊惱,有不甘,有怨恨。
復雜的讓人禁不住沉寂。
老人嘆了口氣,搖著頭離開了洛思遠師徒家。
那匆匆的背影,顯然是還有些事情尚未處理。
如今的君家,并不像以前后繼無人。
他也老了。
該隱退的安心沖破境界了。是飛升,還是隕落。
也許,離他也并不遙遠了。
*
姑蘇,徐來客棧。
“主上,我們把傷了君小姐的人帶來了。”
“殺了就是,帶來干嘛?”慕澤眉眼淡淡的冷漠,凌厲的目光駭人不已。
慕奇打了個冷顫,瑟縮的看著自家發(fā)著怒火的主上:“殺了,她會跑?!?p> “跑?”
“嗯!”慕奇重重的點頭,叫人帶著江沁晚走了進來,慕澤瞳孔猛地一縮,冷著眉眼的看著眼前的人:“小師妹?”
“大師兄,多年不見,別來無恙??!”江沁晚悠悠站定,即使是被束縛著手臂,仍舊高傲的像只孔雀。
沒有那時的柔弱,站在慕澤面前,渾身上下卻沒有絲毫畏懼。
“你傷語兒,為何?”
“為何?真是好笑,一向不問世事,只注對錯的大師兄,問我為何傷君語?”
“我樂意,你管得著嗎。”淡淡的瞥了眼慕澤,旋即頗為不在意的落座。
目光靜靜的注視著慕澤。
眼底滿是嘲諷。
那雙明亮的眸子上,都快溢出的嘲諷讓慕澤搖頭不已。
嘆了口氣:“阿晚,回頭是岸?!?p> 聲音落,換來的卻是江沁晚一聲冷笑。
岸?
她的岸早在八百年前就毀了!
現(xiàn)在唯一的岸,就是江玥。
也唯有他才能讓她回頭。
想著,江沁晚的目光像是淬了毒般,冷冷的注視著慕澤。
忽的嗤笑且玩味的看向慕澤道:“大師兄,你愛上君語了?”
“沒有?!?p> “別急著否認啊,她那么天才,誰愛上她我都不覺得奇怪。”江沁晚靠坐在椅子上,雙腿隨意的疊在一起:“只是,大師兄,你要清楚的記得,君語那種人,與你,與我,與任何人,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胡說什么?”慕澤臉色一冷,手握著的茶盞,微微用力,指節(jié)泛著白。
那模樣,大有一副把茶盞當成了江沁晚的感覺。
江沁晚彎了彎唇,悠然起身一步步靠近慕澤,忽而低頭笑了笑:“明知故問。”
這一次,慕澤手中的茶盞再也沒能幸免于難,碎成了幾塊。
蒼白著臉,目光冰冷的看著江沁晚。
嘴唇緊抿著,似是在壓抑著什么。
那副模樣,倒有幾分有了人間煙火的氣息。
江沁晚不在意的笑了笑,后腿了兩步道:“別在自欺欺人了,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何必呢?況且,君語不是好好的嗎?”
“你,想死嗎?”
“死?哈哈?!苯咄硐袷锹牭搅耸澜缟献詈眯Φ男υ挘词贡唤壷直廴耘f笑得花枝亂顫。
彎著唇笑意吟吟的看著慕澤:“大師兄,早就死過一次的人,誰還會怕死???你說是嗎?慕瀟然……”
“閉嘴!我當初真的不應該救你?!蹦綕身焕洌剖遣幌肼牭侥莻€名字般,手猛然甩出那個已經(jīng)碎了的茶盞,恰好打在了江沁晚的嘴角。
一抹殷紅流淌而出。
凄美中卻滲人。
那張嬌容仍舊在笑,似是嘲諷他的不穩(wěn)重。
“救都救了,莫非師兄想在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