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當年
江可兒慢慢地給江洛洛講著，講著當年事情的始末。和江倩兒的故事不同，原來江可兒和范明的婚姻，在當時，是受到江家二老大力支持的。
江可兒還是對江洛洛有所隱瞞。她沒有告訴江洛洛，當年父母急于讓她這個二女兒出嫁的原因。
當年，江家二老動用巨額，給江家的長子江津東找到了工作。他們又投入了錢，給兒媳譚婭也找好工作，連帶給小兩口買房，都是江家二老出的錢。
江家兩位老人，和江津東夫婦一起居住在婚房，計劃由江津東贍養(yǎng)兩位老人，給二老養(yǎng)老送終。
這本來想著，大兒子能和媳婦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下去。但是好景不長，江津東就同譚婭離婚了。這一離婚，法院判二人婚房歸譚婭所有，二人的兒子江騰歸江津東所有。
這個巨變，不僅讓江津東沒了房子可住，也讓江家二老無處可去。兩個老人在外面租了個房子，那時候，大女兒江倩兒已經(jīng)跟了楊觀離開家，還沒有回來。身邊還未出嫁的，只有二女兒江可兒和小女兒江卿兒。
江倩兒，江可兒，江卿兒三姐妹各自相差三歲。彼時，江可兒正二十二歲左右，亭亭玉立，溫婉嫵媚。小女兒江卿兒還在上大學，不能這么早就結(jié)婚。
二女兒江可兒，本來也是讀大學的好苗子。只可惜，當年她考上學后，江北桉的病情加重，醫(yī)生已經(jīng)下了病危通知書。江可兒最終選擇了回家，回到父親身邊，守著父親，放棄了學業(yè)。
這沒成想，父親的病情一天天緩和，醫(y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了，也脫離了看護。于是，江可兒的讀書夢又開始萌芽。她以本省第一名的成績，成功上了個計算機技術(shù)的中專。
本來江可兒打算的，是留在自己學校所在的城市，安心從事計算機技術(shù)的工作。只是，父親江北桉放不下二女兒，他迫切地想讓女兒回到家鄉(xiāng)。
江可兒放棄了已經(jīng)找好的工作，一咬牙，就又回到了父母身邊。回家以后的江可兒，計劃著在家鄉(xiāng)開網(wǎng)吧。那個時候，計算機還未普及，但是計算機普及已是大趨勢。
江北桉畢竟是老一代人，他全盤否定了江可兒的提議。江可兒回了家，江北桉本想著，給二女兒找個通信員工作。結(jié)果，那個職位又被人給擠掉了。
江可兒想著，哥哥娶妻，父親投入那么多錢；姐姐工作，父親跑前跑后。到了自己這邊，父親還有那么多關(guān)系網(wǎng)，能不能再給個機會，讓她去試試？
卻沒想到，她剛和父親開這個口，卻只得到了江北桉的一句：“我一輩子，都不求人?！?p> 年僅二十二歲的江可兒只能放棄。她熱愛閱讀，熱愛到了近乎狂熱的地步，于是，她開始了每天把自己窩在家中，閱讀書籍的生活。
直到……江北桉夫婦無處可去。
蘇秀開始勸江可兒，讓青春靚麗的江可兒多去和異性接觸，希望能讓女兒早日找到心上人。江北桉夫婦想讓江可兒尋找一個石油局的男人，因為他們雖然有錢，但是只有石油局內(nèi)部人，才有購買石油局小區(qū)住房的資格。
于是，江可兒開始每天面對父母的催促。當時，她根本就不想走入婚姻，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她只想著學習編程，深入鉆研編程，完全不想考慮婚姻問題。
但是，在父母的催促下，江可兒還是走入了婚姻，嫁給了范明。當時，江北桉夫婦說，“石油局的男人，你閉著眼睛隨便挑一個，都是頂呱呱的！”
結(jié)果……江可兒運氣不好，偏偏挑上了范明。父母的房子解決了，卻大部分的錢都是江可兒掏的。離婚后，江可兒拿回了這一套房，還是讓父母住在這里，順便看著自己的女兒江洛洛。
洛洛還小，江可兒不能給她講太多，于是就把房子的事情給隱瞞了。
江可兒給江洛洛講著范明的事情，將手放在江洛洛的脖子上?，F(xiàn)在的江洛洛，脖子上的大筋已經(jīng)看不見，看上去和正常人沒什么區(qū)別。只是偶爾去拍照，師傅會讓她多調(diào)整一會兒坐姿。
曾經(jīng)，楊良雅抓傷江洛洛的血痕也看不見了。江洛洛臉上，只留下了四顆小小的痣，根本不影響美觀?，F(xiàn)在的江洛洛，看上去就是個漂漂亮亮，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媽媽……如果他不要我了，那我會不會是缺了一塊心的小孩子？”江洛洛問，她低著頭，不敢看江可兒。
她記得，她上次看心靈雞湯，說只有父母都愛著的小孩子，才能心靈完整。
“他不要你，有媽媽就夠了?！苯蓛赫f著，彈了下江洛洛的額頭。
小姑娘江洛洛抬起頭，看著江可兒亮亮的眼睛。媽媽的眼睛好像有星辰大海，在夜晚看上去晶瑩而有光。但是這么漂亮的媽媽，畢竟不是女超人。江洛洛想，又開了口：
“可是，媽媽這么溫柔，不能保護自己的孩子吧？”
江可兒聽了這話，不由得莞爾一笑，溫柔到了極點。她此刻的微笑，竟然把小小的江洛洛給看呆了。多年以后，江洛洛還是能想起來那晚，媽媽的微笑是怎樣溫如春風，仿佛有著光。
“傻孩子。”江可兒笑著，人言，為母則剛?！皨寢尞斎粫Ｗo好你。你沒有爸爸，媽媽就是你的爸爸。這個世界上，媽媽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江洛洛的眼淚又來了。
聽完媽媽的話，江洛洛用力抱緊了江可兒。江可兒輕輕關(guān)了枕邊的燈，也抱住了江洛洛。
江洛洛真的累了。很快，在江可兒的懷里，就傳來了她均勻的呼吸聲。
江可兒卻睡不著。她不由得想起來，自己和范明的婚姻。
很久不想了，她曾經(jīng)以為，這段記憶會隨著江洛洛的長大而被沖淡，最后消失。
但是她錯了。今晚江洛洛問起來往事，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和范明的婚姻，他和她的往事，她還是那么歷歷在目。
記得結(jié)婚之前，江可兒和范明的感情還算得上是溫馨。
雖然，范明是個很慫的男人——他的慫，已經(jīng)刻入了骨血。范明以前在單位的時候，有一次，被一群人堵在了宿舍。他看一群人都準備揍自己，瞬間慌了神。
范明的領(lǐng)子都已經(jīng)被對方提起來了，對方眼看就要一拳頭卯過來，卻忽然聽范明清晰地說道：“等一下！”
眾人都不知道，范明葫蘆里買的什么藥?！案陕?？”揪著范明領(lǐng)子的男人不耐煩，卻也再沒動作。
范明小心地掰開男人的手，把自己的領(lǐng)口，弄得整齊得不能再整齊。大家都盯著他的動作，擔心他會不會突然反擊。
誰知道，范明弄好了自己的衣服，竟然眼睛一閉，一副引頸受戮的樣子，一仰脖子，“打吧?！?p> 這一下子，眾人都沒了收拾他的欲望。這個范明，竟然和螞蟥一樣，隨便人蹂躪，不知反抗，毫無自尊。這樣的男人，竟然也能被稱為是男人？
雖然……范明是個慫得不能再慫的人。但是，一開始，他和江可兒的婚姻，還算是和諧。
從小，江可兒就是個很強勢的女生，她做事情有魄力，敢于承擔責任。她喜歡挑戰(zhàn)困難，突破自我。她沉醉于鮮花和掌聲，將它們作為自己再進一步的鼓舞。
但是，在感情世界，江可兒的本性就是個小女人。她不指望能以絕對的強勢壓倒自己的丈夫，她就想在婚姻中做只小貓，每天打掃家務(wù)，相夫教子，和和美美。
因此，江可兒和范明結(jié)婚后，兩個人都還算是滿意。范明極其心疼妻子，江可兒是個勤快的人，但是在嫁給范明以后，竟然連碗都沒撈上洗幾次。
范明包攬了全部的家務(wù)。他每天給江可兒準備各式各樣的零食，讓江可兒的生活過得輕松又舒適。范明有些小心眼，介意江可兒在婚后和其他異性接觸，江可兒就索性宅在家，盡情閱讀。
一切的轉(zhuǎn)折，都是在那一天。
那一天，江可兒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腰肢變得好粗，平時輕松上身的小西裝，竟然扣不上扣子了。她沒有想過自己可能懷孕了，甚至她還在埋怨自己，讓自己天天吃吃喝喝，長胖這么多!
她甚至還減過肥。江倩兒卻是一口咬定，一定是妹妹懷孕了：說來奇怪，江倩兒只要做夢的時候，夢見誰的丈夫在河邊抓魚，那這家丈夫的妻子必然懷孕。
江倩兒夢見，范明在河邊抓魚。
江可兒卻是不相信，她甚至做了好幾次B超，竟然都被告知自己并未懷孕。她有些羞赧，“姐，你別瞎說了，我都做檢查了，真的沒有懷孕?！?p> 江倩兒雖然也納悶，沒說什么，卻還是在心底覺得，江可兒一定懷孕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雖然，醫(yī)院幾次都沒檢查出江可兒懷孕，江可兒的肚子卻一天天大了起來。她又去做了一次B超。
這次，江可兒看到了孩子。她的孩子，正把小手貼在她的子宮壁上。江可兒本來是打算要打掉孩子的，她覺得自己還年輕，不太想要孩子。
可是，她看著屏幕里的畫面，竟然神使鬼差地把手放在了小肚子。
她的肚子里面，有一個鮮活的生命。她的肚子里面，有一顆初生的心臟，正在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