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杖罰罷,
貴族們憤怒的心情也有所慰藉,眉目舒展開來,爭相討好夸贊羅桑才能,欲蓋此次盲目犯下滔天大禍之彌彰。
羅桑,包括軍中任何人都已經(jīng)看透,這群貴族的頑強就在于只保全自己的面子與安危,從來不會考慮事情的后果。
此刻對于敬乾來說,確切證實了羅桑部落之所以強大而立于不敗之地,并非是每一個人,每一個鍋莊貴族,每一個強悍疏密的組織的支撐。
而是羅桑,這個將生殺大權緊握于一手,將權術運用到出神入化的人物。可今天,羅桑失敗了!打敗他的就是他多年以來最不受看重的東西,感情。
馬軍,自從知道真相后,從來只是用服從來隱藏自己的野心與仇恨,要說今日整個部落最清醒的是誰,非嵩仁莫屬,他明白,他隱忍。
殿內(nèi)人逐漸散去,只留下七子和羅桑,
待恭送最后一個貴族出了殿堂門口后,羅桑再也忍不住,雙膝跪地,丟了責杖,抱起已經(jīng)昏厥的扎西,淚如雨下。
“孩子,撐住了,叔父對不住你!”
幾人忙上前將羅桑扶住,秀才和敬乾抬起扎西,忙活了半天,讓馬軍背上昏厥的扎西,趕緊送往亭侯臺醫(yī)館。
亭侯臺府本是留存已久的府群地境,方圓數(shù)幾十里,現(xiàn)在乃是扎西的管制地界,因此,不論是醫(yī)館還是酒肆都成了軍中常用的設施。
醫(yī)館的大夫名叫張清登,據(jù)說是明朝御醫(yī)之后,世家行醫(yī),后行腳至臘子口,因為醫(yī)術高明,聲名遠揚,被羅桑請到了軍中。各種疑難雜癥在他手里都治好過,更何況扎西這皮肉的傷痛。
進了醫(yī)館,便看到館中柜臺上方有一塊羅桑親賜的牌匾,上書:仁心仁術。
幾人進了醫(yī)館,卻不見有個人來上前詢問傷者。
馬軍左右一看,醫(yī)館中只有一個小學徒,還隱在柜臺后面睡大覺,頓時怒了,狠狠地敲了兩下柜臺,那小學徒才醒過來,慌忙看向四周。
秀才生怕惹惱了大夫不給好好看病,一把拉住了馬軍,那小學徒嚇得連忙沖進了內(nèi)堂。
幾人正要上前追問,從內(nèi)堂中走出一位氣沖沖的老者,看了一眼背上的扎西,然后又繞至柜臺后暴躁地翻動藥櫥,隨手抓了幾個藥草,包扎起來。
而后,將藥草往腋下一夾,攤開雙手一副不屑地樣子看著幾人。
秀才看出了老者所指,從腰中掏出一些碎銀子放到了老者手中,老者連看都沒看,依然不肯給藥。
敬乾想著怕是給的少了,又因是個吃香的醫(yī)生,又從自己腰中搜刮了一些銅板碎銀子,誰知那老者依然將頭賣向一邊。
馬軍頓時來氣了,剛舉起拳頭,那老者卻將腋下的藥朝柜內(nèi)一扔,頭也不回走了。
幾人身上也沒幾個錢,看老者不愿救治,就離開了醫(yī)館。
“你們兩人,其實你剛才不該那樣的,你沒看那大夫根本就是個喂不飽!”
“沒辦法,從以前就聽說這醫(yī)術越是高的人,脾氣就越怪,算了,先背扎西回府里吧!兄弟這還是大喜的日子呢!”
“新娘畢竟是個女子,看到這幅模樣,怕是驚擾了?!?p> “這年頭,能活著就是好事了,打打殺殺的,別說在我們眼里,在那些個平頭百姓眼里還看得少嗎?不說了不說了,先送扎西回府!”
幾人出了醫(yī)館,幾番商量后,還是決定將扎西送回府里。
府門前,擺放著兩個石獅子,門口紅燈籠的映照下顯得極為讓人不安。
沒管那么多,幾人加快腳步進了婚房。
婚房內(nèi)紅燭耀映,芳香滿地,卻不見新娘。
正當詫異時,忽聽門口兩聲咳嗽,一位身著紅色綢緞,打扮的嬌艷的女子進來,撞了個正面。
幾人打量后問道:“嫂子?”
女子也是不慌不忙,走到桌前坐下后厲聲喝道:“你們部落的人都是這般魯莽的嗎?隨意就闖別人婚房?”
“情況緊急,嫂子,我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今天出了點岔子,也幸好扎西能從鬼門關回來!”,幾人尷尬地解釋道。
“哦!這樣,我知道了,多謝你們的美意!”,新娘不冷不熱的回應道。
放下扎西后,幾人匆匆溜走。
新娘在新婚的第一天,頭上的紅蓋頭是由新郎官親自來揭的,可今天倒是有些怪,紅蓋頭還沒揭,新娘自個兒倒是掀了。尤其讓敬乾覺得微妙的是,鳳梅既然早就與扎西有了情誼,方才扎西渾身血跡,昏迷不醒,新娘的神情卻顯得像個毫無干系的人。
離了府,幾人都心事重重,一路上半句話都沒說,直到又經(jīng)過那家醫(yī)館。
大半夜的,醫(yī)館內(nèi)還亮著燈,透過窗,窗紙映著兩個人影,一人很顯然就是那個脾氣古怪的老者。
馬軍心想:真是個怪人,倒要好好治治你這臭脾氣!
撲到醫(yī)館門前便一腳踹開了門,等敬乾,秀才反應過來,馬軍早已進了內(nèi)堂,二人隨后趕緊追了進去。
進了醫(yī)館,見馬軍手中捏著內(nèi)堂的門簾,愣愣地看向內(nèi)堂。二人覺得怪異,上前一看,都被這場面嚇了一大跳。
窗前桌子旁有個陌生的男子滿頭大汗,上身光著膀子臉色煞白嘴里咬著一布巾,瞪著雙眼直勾勾地正看著內(nèi)堂門口,而桌子上放著一條斷掉的胳臂,手指還在動彈。
那老者好似沒有看到三人進來,依然拿著刀片在那人身上小心翼翼地刮動。
過了好一陣子,那人才露出痛苦地表情,而老者不緊不慢,將剔下來的殘渣抖在桌子一旁的布塊中。
之后又將手中刀片扔在一旁的熱水盆里,然后從桌上的藥盒里取了紗布包裹上搗碎的藥,纏在了那男子的斷臂處。
幾經(jīng)折騰,陌生的男子還是沒有挺住,昏死了過去,但看老者依舊不理不睬。收了藥盒,擦拭一番后,將雙手放入盆中清洗。
“你個庸醫(yī)!幸好今天沒找上你,哪有你這樣看病的!活人都能被你看死!”,等一切結(jié)束,馬軍才回過神來,大聲辱罵。
老者擦拭著雙手,不帶抬眼,說道:“好?。∧阈?,你來啊!”
說罷,拿上藥盒將手一背,往館內(nèi)走去。
幾人皆以為是這個老者亂行醫(yī),將人醫(yī)治死,趕緊沖進內(nèi)堂看那男子,面色蒼白,毫無生機,似是已經(jīng)死了。
秀才將手掌貼于那人心臟處,大聲叫道:“人還活著!竟然還活著!”
三人頓時起敬,心中愧疚不已!
只見老者回了內(nèi)堂,淡淡地說了一句:“幾位請回吧,這是今天醫(yī)館最后一個生意。傷者需要休息,我更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