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娡和劉啟終于走出了不能在一起親熱的陰影，劉啟來猗蘭閣的日子眼見著又開始多了起來。兩人如王娡所愿，迅速忘記了剛剛培養(yǎng)出來的“相敬如賓”，重新回到了之前更習慣的狀態(tài)。
王娡心里還是明白，雖然有田太醫(yī)的口頭保證，但自己的身體自己是知道的，比起當初入宮那會，差的可真不是一星半點。而且太子爺?shù)纳眢w同樣在走下坡路，畢竟他也是三十出頭的年紀了。倘若自己真還有機會懷上太子爺?shù)暮⒆?，那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機會了。
王娡天天念叨著這事，所謂欲速則不達，自己卻遲遲沒有體現(xiàn)出任何懷孕的征兆。她不禁開始對自己有所懷疑，但轉(zhuǎn)眼又被自己堅定的信念說服。此時的她，因為有了目標而遲遲不能促成，精神又開始有些狂躁、偏執(zhí)了起來。她單獨一個人的時候，甚至會開始設想自己用什么辦法能讓劉啟待在自己身邊的時間能多一些；自己生下王子之后，該如何去保護他，不讓任何人有機會來傷害他。
要說給將來的這位王子能帶來傷害，最可能的就是太子的幾位夫人了。王娡突然發(fā)現(xiàn)在這北宮的主子中，她除了了解劉啟和太子妃，其他重要的人物她居然都很陌生。她開始警覺，急迫地想了解栗、程、唐、賈四位夫人的所有事情。
王娡之前擁有的小小信息網(wǎng)能量太過有限，想要知道心中疑問的答案最容易的方法就是問劉啟，但這并不合適。權衡利弊后，她還是決定退而求其次，先從自己也比較熟悉的太子妃著手，設法從她那得到一些其他娘娘的準確信息。
太子妃心高氣傲，但心地善良、內(nèi)心單純。她的這些性格王娡早已經(jīng)了然于心。王娡心想自己只需稍微激上一激，應該就可以“利用”太子妃的這些弱點問到一些自己想要的東西。對于要“利用”太子妃，王娡心中還是有些不安，自己畢竟是真心把她當姐姐看待。但轉(zhuǎn)眼又一想，這些對于太子妃來說，并不會產(chǎn)生任何的攻擊和傷害，那就當是自己用一種太子妃不喜歡的方式請她“幫忙”了吧。
第二天，想好計策的王娡手捧一卷書卷，領著蘭兒往太子妃寢宮走去。這卷竹簡是一篇屈原的《九歌·湘君》，王娡近日重新讀了許久，有了更深一些的理解，投其所好的來找太子妃交流心得。
見面一頓禮節(jié)，客套無需多說。王娡是時候和太子妃聊起了手中的書卷。
王娡說道：“太子妃姐姐，珠兒這陣把之前讀過的書又重新讀了一遍，比如說這卷《湘君》，依舊有一些地方感受不夠深刻，今天特意來請姐姐指點指點?！蓖鯅瓦呎f邊拍了拍手中的書簡。
《九歌》，作為常見讀物，太子妃自然是熟讀于心的。聽王娡這么一說，心中不由得驕傲起來，“好為人師”的性格表露無疑。
得到太子妃的同意后，王娡開始提出若干問題，太子妃也針對性指了自己的看法和解釋。王娡認真地聽著，不時地點頭表示認同和接受。
講解完畢，王娡這才進入設計中的正題，說道：“太子妃姐姐的知識真是淵博??！珠兒真是無地自容，永遠也追趕不上姐姐的學問。姐姐，珠兒有一事不解，困擾在心中多時了，望姐姐不要責備才好。”
太子妃正得意著，心情不錯，笑道：“珠兒你說吧，是什么事？”
有了融洽的交流過程做鋪墊，王娡料到太子妃此時的戒備心很弱，便于她直入正題，隨即開口問道：“妹妹很不理解的是，太子妃姐姐如此的優(yōu)秀，太子爺他怎么就視而不見呢？”
“放肆?！碧渝鷱娪驳亟酉铝送鯅偷脑?，這是太子妃第一次對著王娡發(fā)火，惱的是王娡哪壺不開提哪壺，狠狠地揭開了自己的傷疤。王娡也沒意料到太子妃的反應會如此的激烈，嚇得立刻跪倒在了她的面前，不住地道歉。
太子妃看著跪在地上的王娡，心又軟了。想想這也許只是王娡的無意之言，只不過是真想為自己打抱不平而已。于是她快速調(diào)整了自己的心情，輕聲地說道：“珠兒妹妹，你起來吧。這本不該怪你的，姐姐給你賠個不是，不該對你發(fā)火的。你是好奇這太子府的各位夫人都生有王子，只有姐姐我沒有吧？那姐姐索性把知道的都告訴你，滿足你的好奇心。當然姐姐也希望以后對你能有些用處。”太子妃含含糊糊地表述完，走過去把王娡從地上拉了起來，指了指自己對面，示意王娡坐下聽自己慢慢道來。
講起這些塵封的往事，太子妃還是有些猶豫的，為了給自己鼓氣，再次強調(diào)道：“既然你想知道，就都告訴你吧，其實也沒什么說不得的。”
王娡怕自己棋差一招，讓太子妃反悔，以至于功虧一簣，索性以退為進再添點材。她說道：“太子妃姐姐，珠兒剛才實屬魯莽，惹姐姐不高興了。請姐姐原諒珠兒的無知，珠兒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咱還是不說了吧？”
太子妃自嘲般地冷笑了一聲，說道：“這說與妹妹聽也無妨，又不是什么秘密，但愿能幫到你些什么就好?！?p> 太子妃喝了口茶，說道：“姐姐我是薄太后的侄孫女，這個幾乎宮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十七年前，那會我也才十五歲，懵懵懂懂地就被外祖母直接安排進了皇宮，做了太子劉啟的太子妃?！?p> 太子妃停頓了一會，好像是在回憶當時的場景，繼續(xù)說道：“姐姐進府之后，太子爺算是新鮮了幾日，就因為與我話不投機，轉(zhuǎn)而將我束之高閣、置之不理了。我們同年，那時候的太子也是十七歲，整日吊兒郎當?shù)?，不服管教，就愛到處惹是生非。祖母遣我進宮的目的就是為了約束他，當然也有鞏固薄家地位的政治目的。祖母知曉我從小家教很嚴，也算知書達理，進宮后反復叮囑我要影響和約束太子，把太子引到正道上來。哪曾想，太子當時的叛逆心太強了，我進宮不但沒有起到預計的效果，反而適得其反，激起了他更強烈的反叛，甚至變本加厲。到后來更是經(jīng)常私自偷跑出宮，到宮外去瘋癲，讓太后、父皇母后好生頭疼。在那時，我就從祖母那隱隱地感覺到她們想撤換太子了?！?p> 王娡認真地聽著，心中很是疑惑，心想：這當時的太子和現(xiàn)在的他除了偶爾時候的搞怪，其他根本就是兩個人嘛？差別哪能這么大呀！要是太子妃不親口說出來，自已是怎么都猜測不到的。
太子妃繼續(xù)道：“我當時是真的著了急，但又沒有任何辦法讓太子爺消停下來，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在一起商量對策。正在束手無策的時候，太子府突然出現(xiàn)了一位栗姓美人，后面得知她竟是太子爺從宮外偷偷帶入宮中的。為了她，太子爺懇請皇后娘娘給她名分，為此還做出保證，從此洗心革面，痛改前非。母后最終還是抱著試試看的態(tài)度，答應了太子的請求，接受了栗妃入宮這個事實。也不知這個栗妃用了什么方法，之后的太子爺真的像變了一個人，幾乎是一夜之間就變成了現(xiàn)在的這個樣子。沒曾想我絞盡腦汁都沒有做到的事，外面一個野丫頭就輕而易舉地辦到了，對我來說，這真是莫大地諷刺?！闭f到這里，太子妃嘴角竟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
太子妃打開了話匣子，也就不再藏著掖著了，她繼續(xù)說道：“話說這栗姬其實也真不錯，聽說入宮之前也算是艷冠京城了，只是并非出身名門而已。她不僅多愁傷感、嫵媚妖嬈，而且還能歌善舞。進宮之后，太子爺時常陪在她的身邊，不知道有多歡喜。這個栗妃也是爭氣，短短幾年就為太子爺生下了三位皇子，分別是老大劉榮、老二劉德、老三劉閼，順理成章地升級為‘太子夫人’，地位直逼我這太子妃。也正是太子爺過于寵愛，讓栗姬逐漸得意忘形，開始在這太子后宮不可一世、囂張跋扈了起來，有時甚至都不把我放在眼中，直到程姬的出現(xiàn)?！?p> 王娡一直安靜地聽著太子妃講這些往事，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太子妃道：“程姬也是太子爺從宮外帶進來的，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也迷得太子爺神魂顛倒的。別的都可以理解，但她畢竟足足大了太子爺六歲?。±跫г趹阎鴦㈤懙臅r候，那兩人已經(jīng)是如膠似漆，親密無間了。這位程姬也是能歌善舞，妖嬈的很，只是和栗姬有著一個很大的不同，那就是她異常安靜，城府非常深，對所有人都很客氣，為人處事也始終低調(diào)。她也為太子爺生下了三個兒子，分別是老四劉余、老五劉非、老八劉端。”
太子妃可能是說累了，停頓了一會。趁著這個空檔，王娡又開始思考了起來，這栗妃和程妃都是太子爺從宮外帶進來的民間女子，換一種角度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只是方式略有不同罷了。看樣子太子爺這野性子當真如太子妃說的完全一樣，不愿循規(guī)蹈矩。
太子妃喝了口茶緩了緩，繼續(xù)說道：“本來這個程姬單獨受著太子爺?shù)亩鲗櫨秃昧耍l知道有一天她也犯渾，做出了一件非常過分的事情。那天，太子爺喝醉了酒，招她前去侍寢。沒曾想程姬那天正好月事在身不方便，其實她只要轉(zhuǎn)告來通知的公公，公公自會另行安排妥當。也不知當時她是怎么想的，也許是不愿讓其他任何女人有服侍太子爺?shù)臋C會。她自作聰明，想著太子爺喝醉了反正也弄不清楚，就遣著自己的侍女唐兒穿著自己的衣服跟著公公去了。哪曾想，就那么一次，那位侍女唐兒竟然也懷上了太子的孩子，就是現(xiàn)在的老六陳發(fā)。程姬欺騙太子爺，偷梁換柱的事情被公之于眾，讓她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抬不起頭來?？赡芤舱且驗檫@件事，讓太子爺逐漸對她失去了興趣，至于后面她還能為太子爺生下了劉端，我就不得而知了。現(xiàn)在后宮中有人私底下把月事調(diào)侃稱為‘程妃之疾’就是說的這檔子事。至于這位侍女唐兒，因為生下王子有功，和程姬一樣也被封為了‘太子夫人’，也就是現(xiàn)在的唐夫人。她念及主子的再造之恩，不肯搬出程姬的寢宮，說是只愿留在程姬身邊侍奉程姬。久而久之大家都習以為常，一直持續(xù)到了現(xiàn)在。”
王娡聽得很仔細，不肯落下一點點，太子妃說的話她清晰地記在了心里。
太子妃望著王娡，如釋重負般深呼吸，說道：“好吧，珠兒妹妹，姐姐知道的也就這么多了，希望滿足了你的好奇心。如果你有心在這太子后宮爭取什么的話，姐姐勸你量力而行，自己好自為之?！?p> 王娡會心地朝著太子妃笑了一笑，她知道這是太子妃善意的提醒。同時，她也發(fā)現(xiàn)剛太子妃講述太子后宮的各位娘娘的時候，唯獨遺漏了賈夫人，這當然是她有意隱藏的。既然她不愿意說，自己也不便拆穿。
兩人扯東扯西地繼續(xù)聊了一會，王娡起身告辭，回到了自己的猗蘭閣。
回到猗蘭閣后，王娡陷入沉思，她早已經(jīng)習慣了自己一個人思考問題。太子妃給了她很多信息，伴隨著信息，同時也出現(xiàn)了更多的疑問。這些疑問太子妃話語中并沒有說透，在剛才這種環(huán)境下，自己也不合適刨根問底。想必是太子妃故意遺漏的，又或者說她也不知道答案，畢竟她也不是當事人。
太子妃并沒有告知栗娘娘的年紀，但王娡是見過栗娘娘的，估摸和太子妃年紀應該差不多，也可能比太子爺小上一點。那么最大的疑問就來了，太子妃提到程娘娘和栗娘娘一樣能歌善舞、性感嫵媚，而足足比太子爺大了六歲的程娘娘，卻能把太子爺從“艷冠京城”的栗娘娘身邊奪走，這是為什么呢？如果按太子妃所說，那就是栗娘娘懷孕的時候，太子爺不甘寂寞才讓程娘娘有機可乘的？還有就是程娘娘為人處事比栗娘娘低調(diào)，這讓太子爺特別欣賞？這些解釋都太過牽強。畢竟程娘娘也為太子爺生了三位王子，和栗娘娘一樣多。這足以證明，那時候太子爺對程娘娘的寵幸是持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的。
還有一個大的疑問就和賈娘娘有關了，太子爺有九位王子，唐娘娘因為生了劉發(fā)而晉升為“夫人”，而太子府已沒有其他“夫人”了，太子妃又沒有生產(chǎn)，想必那剩下的兩位王子就都是賈娘娘所生的了。按太子妃排的序，賈娘娘生的就是老七和老九，中間夾了一位老八卻是程娘娘生的。這位程娘娘貌似是失寵后又重新獲得過太子爺?shù)膶檺?，當真是厲害。那她獨特的，能持續(xù)吸引太子爺?shù)镊攘τ质鞘裁茨兀客鯅陀窒肫鹆四强嗝难鄡?，要不是遣人打聽還不知道她早已過世了，她真真切切地死在了程娘娘那里。
思考到這里，王娡感到很困惑，除了分析出程娘娘很厲害之外貌似并沒有得到其他更有用的東西。而這些疑問也許只能由太子爺來解釋才夠權威，但這又無法開口。想獲得更詳細的信息，現(xiàn)在還有一個方法，那就是登門拜訪，近距離接觸接觸這幾位太子府最惹人注意的“夫人”們。王娡一下信心爆棚，躍躍欲試想試探一下她設想的敵人們到底是有多強大。
登門拜訪，王娡突然想起了母親臧兒。她果然是有先見之明，現(xiàn)在王娡手上有不少拿得出的禮物，拜訪各位夫人正好派得上大用場。
王娡把之前收起來的首飾珠寶統(tǒng)統(tǒng)地拿了出來，小心地攤在桌子上。這些珠寶首飾里面有一串珍珠格外顯眼，顆顆竟有藍莓般大小，王娡還是挺喜歡的。想了想這串珠子還是留著吧，把它送給太子妃應該是最合適的。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一些簪、釵、勝、擿、步搖等首飾了，這些首飾看上去就很貴重，比上面派發(fā)給王娡這位“良人”的單純金銀質(zhì)地的首飾不知道好上多少。
王娡在首飾堆里很快挑出三對差不多的玉簪、金釵，還有一塊勝，一支步搖。三對簪和釵準備分別送給栗、程、唐三位，這勝嘛就單送給程妃，步搖單送給栗妃。至于太子妃和賈妃，王娡準備另行挑選，再找時間送過去。禮物挑選好了，王娡又為了沒有首飾盒或禮品盒煩惱，猗蘭閣里甚至連幾個像樣的木匣子都找不出。哎，那就只能用白色絲巾包著將就吧，這還方便攜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