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大腿粗細(xì)的木棒就要掄到秦鳶屁股上了，子風(fēng)卻依然沒有任何動作。哪怕秦鳶不停地對他擠眉弄眼，暗送秋波，這子風(fēng)就跟看戲一樣伸個脖子擠在人群里，面無表情。
眼看子風(fēng)提上了褲子就不認(rèn)人，秦鳶也做好了魚死網(wǎng)破的準(zhǔn)備。只要這一棍子拍到他屁股上，他立馬就會把子風(fēng)咬出來。大不了做個污點證人唄，一起出來的，再一起進(jìn)去唄。
就在秦鳶準(zhǔn)備放聲大叫的時候，人群中突然響起了一聲高喝：“杖下留人！??！”
這聲音一響，諾大的廣場頓時安靜了下來。
秦鳶撅著屁股扭過頭去，只見人群中艱難地擠出了一個臃腫的身子。
這人……竟然是那個黑市上訛了他一筆的胖大叔。
許多圍觀的弟子看到這胖子都議論紛紛，
“這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啊？敢在授徒大典上搗亂?！?p> “這胖子活膩歪了嗎？來這兒刷存在感了?！?p> “這是要劫法場嗎？還是打算笑死我來繼承我的遺產(chǎn)??？”
……
秦鳶也是一頭霧水，這大叔怎么突然冒出來了？
不過這大叔能在關(guān)鍵時刻挺身而出確實讓他挺感動的。雖說大家只是萍水之交，但這大叔卻比某些忘恩負(fù)義的某風(fēng)某晴要仗義多了。
只是他這一身肥膘走路都顫顫巍巍的，他是打算怎么把自己給救出去啊？
……
就在人群越發(fā)騷亂的時候，呂寺侯卻從議會廳里親自迎了出來。
他滿臉堆笑，一路小跑奔到到了這胖子跟前，親切地拉住了這胖子的手，“魯大師，什么風(fēng)把您吹來了？您竟然親自來參加我們的授徒大典了？”
“魯大師？”個別消息靈通的外室弟子聽到這三個字后當(dāng)即反應(yīng)了過來，“這胖子怕不是咱們清平鎮(zhèn)上唯一的煉器師吧？別看他深居簡出的，他在咱們幫內(nèi)的地位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去你的萬人之上，咱們整個鎮(zhèn)子也才六七千人，哪兒來的萬人之上？”
“抬什么杠啊？！四舍五入不就是一萬嗎？”
……
魯胖子對著呂寺侯拱了拱手，“幫主，好好的一個人打殘了挺可惜的，不如你交給我處置吧？我那里剛好還缺個打雜的?！?p> 呂寺侯聞言面露難色，“大師，你缺人告訴我一聲便是了，我這里啥都不多就是人多。這個人……我看還是算了吧，畢竟他可是違反了幫規(guī)。而且我這命令當(dāng)著眾弟子的面已經(jīng)發(fā)布了，你這不是讓我為難嗎？”
“是嗎？”魯胖子沒再多說什么，只是笑呵呵地看著呂寺侯，把他看得渾身都不自在。
“大師，要不這樣，你從我的內(nèi)室弟子里選一個出來，我那些弟子個個都是出類拔萃的人物，肯定比這個強多了……”還沒等呂寺侯說完，呂胖子笑著擺了擺手，扭頭就走了。
走了？！
秦鳶一看這魯胖子晃了一槍就走了，當(dāng)時急得差點跳了起來。
這特么是干什么??？刺激我嗎？先給我希望，再親手把我推進(jìn)深淵。
魯胖子，你是魔鬼嗎？
正在秦鳶痛不欲生的時候，呂寺侯突然朗聲對著魯胖子的背影喊道：“大師難得開一次金口，這個面子我給你了！人你帶走便是了，要殺要剮都任你處置?！?p> 這個反轉(zhuǎn)讓秦鳶都有些措手不及，呂寺侯擺了這么大的陣仗公審自己，判決書都念完了，然后扭臉就把自己放了。這特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其實人不管爬到哪個位置，都不可能事事順心。身居高位的人甚至不順心的時候更多，因為他們處在一個更復(fù)雜的利益鏈條之中，每走一步都要瞻前顧后，顧忌遠(yuǎn)比普通人更多。這個位子不僅不是看起來的那么光鮮亮麗，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輕松愜意。
呂寺侯的決定似乎完全在魯胖子意料之中，他甚至都沒有回頭，而是繼續(xù)往前走著，直到淹沒在了人群里……
人類真是矛盾的物種，我們痛恨一切施加在自身的傷害，卻樂此不彼地圍觀著施加在他人身上的傷害。
可惜這場血腥的視覺盛宴就這么戛然而止了，沒了興致的圍觀群眾只得失望地慢慢散去了。子風(fēng)也混在人群中不知去了何處。
冷清的廣場上，只剩下了秦鳶和看押他的兩名內(nèi)室弟子。
他們解開了秦鳶身上的繩子，一路押送著他去往了魯胖子的府邸。
這魯胖子的府邸就在城北監(jiān)獄的東側(cè)，也屬于監(jiān)獄的地界。
在此處小住過半日的秦鳶深知這里戒備森嚴(yán)，即便是內(nèi)室弟子也不能隨便出入。而且這魯胖子除了每月去黑市轉(zhuǎn)上一圈，其它時候很少出門。放到現(xiàn)代他就是個典型的肥宅，難怪大多數(shù)人都不認(rèn)識他這個虎踞門的座上賓。
幾人剛到魯胖子的府邸門外，就見一個十二三歲的門童正在大門外候著。
這門童穿著青衣小帽，臉上還有些許的稚氣，他看到秦鳶便立馬迎了過來，恭恭敬敬地說道：“秦師兄，你可終于來了?！?p> 然后他對著秦鳶身后的那兩名弟子擺了擺手，“你們二位請回吧?！?p> 那兩名內(nèi)室弟子雖說身高和地位都比這小童高出不少，但卻沒有多言，只是恭恭敬敬地應(yīng)了一聲，當(dāng)即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打發(fā)走了那兩名弟子之后，這小門童在前面帶著路，領(lǐng)著秦鳶進(jìn)了府內(nèi)。
魯胖子的府邸雖說算不上豪華奢侈，但比秦鳶那個破窩可不知強了多少倍。
這里總共兩進(jìn)院，前院里面栽種了不少芍藥、牡丹這類妖艷的花卉。此時正值春季，這些花兒都已經(jīng)盛開了，整個府邸顯得柳綠花紅、生機盎然，空氣里到處都彌漫著一股香到發(fā)膩的胭脂氣。
“小兄弟怎么稱呼？”秦鳶揉了揉手脖子，跟這門童套起了近乎。
“秦師兄叫我阿武就好了?！?p> 阿武？魯胖子給門童起名字都這么隨意嗎？秦鳶四處看了看，試著問道，“阿文他人呢？”
那門童一愣，笑著回道：“阿文哥正在廚房給師兄準(zhǔn)備茶點呢，他稍后就到?！?p> “哦，”秦鳶點了點頭，“你們師傅找我做什么？”
“秦師兄，這些事情我們做下人的就完全不知曉了，一會兒你親自問老爺吧?！?p> “老爺？”這個稱呼也太奇怪了吧？魯胖子一介江湖人士，怎么搞的跟個土財主一樣，“難道魯大師不是你們的師傅？”
“自然不是的，我們哪有這樣的福氣喲，我們只是雜役而已?！卑⑽湟娗伉S一臉詫異，又特意叮囑了他一句，“你一會兒見了老爺可不要亂叫啊，咱們老爺是不收徒的，而且他生平最恨別人喊他師傅?！?p> “咱們老爺？難道我也是……”秦鳶有點不敢相信。
自己這么風(fēng)流倜儻、風(fēng)頭無兩、風(fēng)華絕代的風(fēng)月佳人，怎么可能會淪為下人呢？一定是這阿武搞錯了。
“是的，你也一樣?！卑⑽淇粗伉S，篤定地點了點頭。
兩人說著話已是走到了客廳門口，還沒等秦鳶邁過客廳的門檻，魯胖子渾厚的嗓音就從里面?zhèn)髁顺鰜恚鞍ⅧB，是你嗎？是你來了嗎？”
“阿鳥？這名字也太搞了吧。”秦鳶左顧右盼想要找到這位名叫阿鳥的下人，然而他卻發(fā)現(xiàn)這里除了他和阿武根本沒有第三個人在場。
莫非？
阿鳥是阿武的大名？
魯胖子此時已經(jīng)熱情地迎了出來，他拍了拍秦鳶的肩膀，“阿鳥，你看什么呢？趕緊進(jìn)來坐吧。剛才嚇壞了吧？我的出場方式怎么樣？有沒有很炸？我就是特意等到最后一刻才出手的，要的就是這種千鈞一發(fā)、命懸一線的效果……”
“姓魯?shù)?，你給我放尊重點，別以為你救了我就可以隨便改我的姓名，我叫秦鳶，不叫什么阿鳥！”秦鳶有點不悅，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怎么能讓人亂起外號呢？主要是這個阿鳥是什么鬼，一聽就是一副沒文化沒見識的社會盲流的模樣。
眼看秦鳶翻了臉，魯胖子便對著阿武擺了擺手先把他打發(fā)走了。然后他扶著秦鳶的肩膀把他迎進(jìn)了客廳。
“阿鳥，家有家法，幫有幫規(guī)。你以為我很喜歡給人起名字嗎？你知道起一個名字我要查閱多少典籍嗎？詩經(jīng)，易經(jīng)，易筋經(jīng)，這些雖然我都沒查過，但我真的想得很累??？你以為我是為了什么？我這不是為了方便管理嗎？“
講完了大道理，魯胖子又笑著給秦鳶倒了一杯茶水，展開了溫情攻勢，
“你適應(yīng)適應(yīng)就好了，你看阿文阿武他們都很喜歡自己的名字啊。你就知足吧，阿字輩在咱們神兵坊可是大輩分啊，我可是頂著阿文阿武的巨大壓力才為你爭取到的這個輩分啊。這其中的艱辛我就不提了，你自己體會吧?！?p> 阿字輩，特么有這個輩分嗎？再說了，這里看起來總共三個手下，又不是幾百人的相聲社，至于這么改來改去的嗎？
秦鳶對這套說辭仍不買賬，“你嫌我名字不好記的話，你叫我阿鳶我也就忍了，可這阿鳥是什么鬼啊？”
“實不相瞞，你這個鳶字太復(fù)雜了，我經(jīng)常要寫個文書什么的，萬一寫錯了，會顯得我很不專業(yè)的。我怎么說也是清平鎮(zhèn)唯一的煉器師，也是有身份的人啊。好了，你就別嫌這嫌那了，就這么定了啊。以后你就是我的手下了，你先跟著阿武學(xué)一學(xué)規(guī)矩吧，不要總表現(xiàn)的這么粗鄙。”魯胖子說完，便要打發(fā)秦鳶出去。
“我學(xué)你個頭啊，姓魯?shù)模憔任野霔l命，我心里感激你。不過我咱們就事論事，欠你的我以后還你便是了，我又不是個物件，怎么搞得賣給你了一樣？我也實話告訴你，我秦鳶身上除了那話兒，就屬脊梁骨最硬了。我不可能低三下四做你的下人的，這輩子不可能，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可能，你就死了這條心吧！”秦鳶說道興起處拍案而起，要不是顧忌到這胖子剛救了他，他一杯熱茶都要潑他臉上了。
“是嗎？我還以為你特別想學(xué)煉器術(shù)呢，原來是我多想了啊。那你走吧，我這小廟就不供著你這尊大菩薩了?！?p> 魯胖子剛說完，
“撲通”一聲，秦鳶當(dāng)即就跪了下來，他完全不給魯胖子任何反應(yīng)的時間，咚咚咚就是三個響頭叩了下去，
“師傅在上，請受阿鳥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