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2200年/11月/23日/a.m.10:00/西歐/盧森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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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刻,幾乎是在另一邊同時發(fā)生的故事,教堂的大門口處。
耶摩表現(xiàn)得不慌不忙推開鐵柵門,慢慢走進昏暗的教堂,他被特意叮囑要保持平靜和淡然;當然,在教堂內(nèi)部時該怎么樣還怎么樣,但一旦出了教堂大門還是要繼續(xù)做出偽裝。
雖然不知卡門讓他這么做的用意何在,但既然他手中掌握著自己沒有的情報,聽他說的去做總會沒錯??ㄩT總是能讓人無理由相信他說的話,這只是因為信任、單純的信任,信任卡門的實力、信任他布下的情報網(wǎng),僅此而已。
感覺自己是不是有些太依靠對方了。
耶摩即將推開大門的時候遲疑了一下,不自覺地笑笑,如他能幫上卡門一點忙,哪怕分擔壓力也是好的??ㄩT是一個喜歡把事情和想法都藏在自己心里的人,哪怕只是短短幾天的接觸時間,耶摩也能發(fā)現(xiàn)這點,更不要談其他人。
“總之,相信那個男人應該沒錯?!敝皇遣恢浪€有什么計劃,這點讓耶摩有些心煩、也有些慌張。
教堂還和上次來的一樣,幾乎快要生銹的鐵門鎖、木質(zhì)大門、搖搖欲墜的框架、萬年不變的暗寂環(huán)境、以及讓人心生厭惡的大量灰塵。
上次是因為有卡門陪在身邊,如果普通人見到這副景象,恐怕會把這里當做鬼屋也說不定。耶摩鼓足膽子走進去,希望能在教堂中看見活人的身影。
如同上次的光景,走在地板上都會發(fā)出嘎吱的聲音,耶摩向看似空無一人的教堂中問道:“皮恩斯神父,你在嗎?”
過了許久都沒有人回應,耶摩已經(jīng)不打算在這里多等了,寒冷氣息刺地他皮膚隱約發(fā)痛;盡管因為預防冬季已經(jīng)穿不少衣服,但這里的氣氛實在冷清得讓人說不過去。
他都打算直接坐在大門口的地板上,卡門說一定要讓他在教堂中等著。然而當問他要等待到什么時候,卡門卻笑而不答;說[只要你認為自己必須得出來的時候,就可以出來了]。這種含糊不清的說法讓耶摩著實有些犯難,他現(xiàn)在在想,卡門講的概不會是自己可能被嚇走這件事吧?
那我還是先走好了……
“咳?!?p> 咳嗽聲突然在教堂前方的某處傳來,耶摩回過頭,順著聲線來源找去。
他想起上一次好像也是這種場景,皮恩斯神父身上披著一層灰黑色的布袍,布袍上已經(jīng)沾滿了灰塵,還有幾處零散且很起眼的補丁。在即將進入冬季的十一月,皮恩斯神父的身上仍舊穿著著一縷布袍,看不出絲毫保暖的效果。
“咳咳、咳咳咳?!鄙窀冈诓粩嗟目人?,耶摩也不清楚他是因寒冷觸動了肺部、還是因為灰塵進入鼻腔。一個白須過頸的老人承受著如此煎熬,仿佛活著對他而言也是一種懲罰,骨瘦如柴的身體讓耶摩懷疑他是否根本沒錢買食物。
而且神父似乎很久之前就坐在這里了,長期的無活動狀態(tài),導致耶摩差點就認為這里沒有任何生命跡象。
殘害這么一位無辜的老人,真的會是教會做出來的事情嗎?耶摩不想再去思考這問題,他認為如果繼續(xù)想下去,自己一定會忍不住去尋找真相:“皮恩斯神父,你還好嗎?”
神父止住咳嗽,微微地抬頭看了看他,耶摩發(fā)現(xiàn)他灰蒙的眼睛沒有光亮,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大半的光明。
之前來教堂的時候,耶摩全都是待在門口,與神父的交流全由卡門來辦。和神父交談也是保持了一定距離,像如今這樣近處觀察對方的模樣還是頭一次。
有些泛黃的白色胡須,古銅色皮膚上已歷經(jīng)了創(chuàng)傷風霜,皺紋漫載的眼眸旁是深邃的眼窩。神父用他無神的雙睛仔細瞧著耶摩,隨后將頭低下,他的聲音只能用[渾濁]二字來形容,喉嚨也十分沙?。骸拔矣浀媚阄也皇堑谝淮我娒?,熟悉的先生,很抱歉,我的腦子塞不下太多時間?!?p> 耶摩沒有因為對方不記得自己而感到氣憤,他平靜地回答神父:“我是耶摩,耶摩.斯費克洛。”
“咳,抱歉,咳,說實話,在我這老耳朵里聽到的人名幾乎都一樣,我的腦子都記不住,年紀大了?!?p> 耶摩看著為教會忙碌一輩子的神父變成這種下場,他的心里此時也很不是滋味,但又不知該如何發(fā)泄,他能埋怨誰?又能怨誰?
埋怨教會嗎?但是教會又做錯了什……
教會做錯……
神父的咳嗽聲打斷思緒,耶摩現(xiàn)如今又不能給予神父什么實質(zhì)性的幫助,他只能盡可能讓對方快點結(jié)束,不去打擾皮恩斯的休息:“實際上我這里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只是來和您講一聲,卡門先生希望我在這里待一段時間,我會盡早出去不打擾到您,希望您能允許?!?p> 皮恩斯神父勉強地動用酸疼的脖子點點頭,之后又將頭低下,似乎是陷入了沉睡。
耶摩見神父入睡便沒有去打擾他,而是一人坐在沾滿灰塵的長椅上;這些椅子高低不一、早已老舊,坐起來也很硌人,空氣中滿是霉菌和灰塵。耶摩不清楚神父究竟在這里待了多久,教會那么特意針對他,他居然一點怨言沒有嗎?
這和流放有什么區(qū)別,又和軟禁有什么區(qū)別。
如果換作耶摩囚禁在這所被遺忘的教堂中,恐怕早就瘋了,即使不發(fā)瘋,也會去尋求解脫(死亡)的方法。
耶摩才剛剛來到教會中不久,很多事情對于他而言都不太熟悉。而且他也是不久前接觸的【魔業(yè)】,之前作為警察時,他很容易去區(qū)分善意與邪惡是什么,但如今,他連這些最基礎(chǔ)的概念竟然都分不清了。
耶摩本身是個無神論者,他并不信教,更不信天主教
【主刻十字教會】即使是十字教的統(tǒng)領(lǐng)者,耶摩也只是想去教會鍛煉自己,并不是不是歸順。他本意是在教會中學到對付血族的經(jīng)驗與方法,干掉殺害自己家人的兇手———
可惡的血族。
再借教會之手尋回自己的女兒,之后便退出教會不再過問其他的事情,可這一切似乎只是他的想象,他把一切都想得太過美好了。也許耶摩只認為教會是人類中對付血族那種怪物的訓練營,他本身對教會其實沒有任何留戀的感情,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報仇、以及尋找女兒的基礎(chǔ)上。
耶摩有一瞬間,突然感覺到自己身上逐漸纏繞上看不見的[絲線],這些[絲線]越理越亂,把他包裹成了一個繭。他想完全脫離【魔業(yè)】回歸到普通的生活中,一定是不可能再實現(xiàn)的事情了。
他產(chǎn)生了某種不好的想法,他將永遠活在那個殺與被殺的輪回中,他將永遠被刻以名為[復仇]的詛咒。
這些詛咒究竟來自于【魔業(yè)】,還是來自于由【魔業(yè)】創(chuàng)造出的這個病態(tài)世界里?
一想起皮恩斯神父的遭遇就使他心寒,皮恩斯口中所說被業(yè)火灼燒的的痛苦世界,真的是由教會一手造成的嗎?即使到現(xiàn)在,耶摩都不敢相信這是由教會一手促成的結(jié)果;起碼這不可能是他理想中那個充滿光明的教會、對抗魔物的人們創(chuàng)造出的丑陋結(jié)果。
一個謎團出現(xiàn)在他的腦中,為什么耶摩能認定教會就是正義的?
是啊,為什么呢,他有什么證據(jù)能去證明教會就一定是正義的一方呢?
教會不一定是正義的,這個想法出現(xiàn)在他腦中就一直揮散不去,抱著這個疑問,他在長椅上竟然也免不了眼皮打架,陷入睡意的幕布。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初次接觸到這種疑問,才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戰(zhàn)斗以外,根本不懂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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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刍璋档某鞘刑炜?,似乎在空氣中還飄渺著剛剛?cè)紵舻膱蠹埣埿?,周圍寂靜到可怕,完全如死寂般著實讓人感到心底的恐懼,若是一直待在此處恐怕最后會瘋掉吧。]
?。畚冶灰粓霰╋L雨所喚醒,無數(shù)的眼睛好像在黑暗里緊盯著我,恐懼戰(zhàn)勝了困意,這讓我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濃霧彌漫。往四周看時才發(fā)覺,我已來到了冥界的邊境。那黑暗幽邃的活死人之處,繚繞著飄渺的陰森歌謠。我定下心來仔細聆聽者,除了慘叫和哭泣以外,無法聽清任何聲音。]
?。鄹浮灰俳咏?p> ?。鄄ɡ_…饒不了你……]
?。勰愀緹o法逃離這段詛咒。]
耶摩被迫于沉睡中驚醒,還未從剛剛的噩夢中緩過神,周圍的爆炸聲又強制性使他的精神回到現(xiàn)實。他轉(zhuǎn)頭看向爆炸聲音來源的方向,教堂大門處已經(jīng)被開了幾個窟窿,不,不僅是大門,就連周圍的石墻也是如此。
教堂的結(jié)構(gòu)本就使這棟建筑搖搖欲墜,不知還能再承受幾次這樣的沖擊爆炸,繼續(xù)這樣下去,這座教堂會倒塌的。
皮恩斯神父此時顫顫巍巍地從長椅旁站起來,茫然地看見眼前的一切,耶摩連忙起身擋在他的身前,準備去打開大門對他喊道:“神父,你先待在教堂里不要出,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神父沒有回應,仍舊癡呆地看著從大門被毀的坑洞處傳來的陽光,他灰蒙的眼眸中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光亮。
教堂此時正在被人用魔法轟炸,耶摩害怕在教堂的門外有人,于是用腳踹開了教堂的木質(zhì)大門,警戒地從墻內(nèi)向外探頭,直至攻擊停止他才敢謹慎地出現(xiàn)。
“怎么回事,周圍明明沒有人,是全都藏起來了么……”
即使在周圍沒有見到敵人,耶摩也沒有放松警惕,剛剛的攻擊不可能憑空產(chǎn)生。果不其然,在那之后從他的右側(cè)三點方向又飛過來一枚魔法飛彈,一個由純粹的魔法投擲過來的巨大土塊。
早有防備的耶摩成功躲開了它,這種情況好像在哪里出現(xiàn)過。就在昨天,他和卡門一同來到這里準備離開的時候,也遭受過這種攻擊。看來是同一批人,應該是卡門口中所說的那些魔法師,在土塊的攻擊之后,那幫魔法師剩下?lián)碛械墓舴绞綉撚小?p> 果然,由純粹的魔法火焰和水流組成的飛彈也向耶摩這個方向飛來:“早有防備啊,魔法師們?!?p> 不過與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的耶摩,要獨自戰(zhàn)斗了,這將是他在成為一名預備血獵后的第一次單打獨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