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閃出一里外的山下,就被一長老奸笑著攔住了去路。
玉風(fēng)強忍入骨的痛楚,深知不宜久留,剛拿出疾風(fēng)鐲,就迎來一陣短刃雨。他只顧逃走,來不及躲避身后的匕首。
若不是劇痛延緩了他的速度,這些匕首根本傷及不到他。他現(xiàn)在身上傷痕累累,不斷淌血,若貿(mào)然將嬰兒寄放,五位長老必然會尋著血跡找到,看來只能先從水路繞一圈了。于是玉風(fēng)繞路而行,成功甩開了五長老,輾轉(zhuǎn)來至蕭家。
瓊?cè)R門,紅娘看著自己的孩子安全脫離,也算沒了牽掛。她羅裙微擺,錦靴輕移,一步一步走到柳生面前,短短一段距離讓她走完了一世的感覺。
“柳痕生,你聽著!我這輩遺憾還沒游覽過那些圣地美景;遺憾沒能遵守約定和你一同繼續(xù)探索諸多深奧秘籍;遺憾成了不孝女,不能侍奉父母;遺憾不能陪伴女兒長大成人;遺憾沒有和你廝守完一生……可我唯獨不遺憾的就是拋棄族人嫁給了你。”
紅娘閃著淚光的眼里全是溫柔。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此刻柳痕生卻熱淚盈眶,他著掙扎著站起來,剛欲傾訴什么,紅娘卻轉(zhuǎn)了身,變了一副神態(tài),對著蒼央派的人決絕地高聲道:“你們不是要我們絳櫻一族的血嗎?我今天就給你們!”
話語間她雙手握住長劍自刎于眾人面前,眾人皆一副難掩的驚訝面容。
“不……”
柳生發(fā)出一長聲慘痛怒嚎,上前接住了將倒的紅娘。她安詳?shù)靥稍诹膽牙?,大概是太累太累了,只是半睜著眼看著他,說不出一句話,氣息也越來越微弱。
“娘……”蕭聽寒早就嗚咽不成聲,大喊一聲過后放聲大哭。夜闌殤知道自己幫不上忙,這一關(guān)早晚她都要過,多難受也要挺過去。
柳生看著身前窈窕美人,淚止不住地下落,不斷打濕紅娘的紅衣。往昔種種依然歷歷在目,輕靈的聲音也猶在耳畔。
“柳生,你的兄長繼位以后,我們就歸隱山林,置幾畝薄田,你耕地,我織布,過上與世無爭的神仙生活,你說好不好!”
“柳生,將來我想養(yǎng)只貓,讓她睡在我和冰兒中間,清晨我早起還有她給冰兒取暖?!?p> “柳生,你看我給冰兒新做的小衣服,好不好看?”
“……”
柳生難抑喪失愛人的痛苦,仰天長笑。一陣響徹天地的悲慟大笑過后他抱著紅娘跪在地上。
心中縱有千言萬語也來不及說給她聽,徒留一句:“你怎么忍心留我獨活?”
柳生看著紅娘,顫抖著彎起一側(cè)嘴角,會心一笑過后高舉長劍,用力插進自己腹中,將死之際握緊了紅娘的手。
柳痕生就這樣保持著跪在地上的姿勢,抱著紅娘,低垂著頭,一動不動,直到二人都沒了心跳。懷中的紅娘早已合起雙眼,安詳?shù)匦χ?p> 一旁柳痕生的兄嫂親眷,近身侍從弟子傷心欲絕,哀嚎連連,不斷呼喊二人的名字,殊不知危險時刻就會降臨,蒼央派下一步要殺的就是他們。
“妖女死了,接下來怎么辦?”一位長老問莫凌箜道。
“廢物,怎么能讓她死了!”
莫凌箜一聲怒斥,嚇得幾個長老退步不前。一回身卻不見安有道身影,事情出現(xiàn)如此大轉(zhuǎn)折,那狡猾的安有道必然要先一步抵達,到洛清河身邊為自己開脫罪責(zé),怎么可能還繼續(xù)戳在那讓別人抓尾巴?
“那個云靈派來的安有道呢?”莫凌箜一臉不快,語氣里滿是責(zé)問。
“回尊主,他讓小的轉(zhuǎn)告您,他先一步返回云靈,尋求指示去了!”一個青衣小弟子站出來回話。
“哼!出的什么爛主意,還說自己很了解子桑紅葉,結(jié)果還不是辦砸了,看你怎么交差!”莫凌箜憤憤地說。
“那這些人怎么辦?”
身后幾個長老早已起了殺心,明知故問。
“還能怎么辦,把他們的嘴永遠(yuǎn)地堵上,不能泄露半點風(fēng)聲!”
三長老互相對視,不約而同地同時拔劍。
然后,蕭聽寒第一次見識到了人性的丑惡。三個長老揮舞長劍,對著手無寸鐵的柳家上下幾十親眷侍從痛下殺手。
一劍一劍穿過一顆顆無顧的心臟,那些死前劇烈掙扎的人依然逃不過厄難:有絕望地瞪大雙眼抱緊另一半的,有用自己的身體保護別人結(jié)果一箭雙雕的,有拼盡最后一點力氣想奪過對方的劍結(jié)果被亂劍砍死的……一幅幅逐漸僵硬的身軀保持各種慘狀,地上匯集了一條條血河,看得蕭聽寒心寒。
此時她心里一片死寂,剛剛發(fā)生的一切依然歷歷在目。流多少淚也洗不盡她腦海里這一幕幕真切的畫面,她本柔弱的拳頭現(xiàn)在緊緊攥著,積攢的怨恨將化成動力支撐她日后把那些張丑惡嘴臉一張張撕碎。
爹,娘,你們在天有靈一定要親眼看著我為你們報仇!蕭聽寒淚眼婆娑,源自心里的聲音卻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夜闌殤看著眼前的慘狀也難抑心中的憤怒。恩人就這么慘死,他必然不會坐視不理。
“寒妹,你放心,我會和你一起為你爹娘報仇!”
夜闌殤的聲音把她拉回現(xiàn)實,眼前景象愈發(fā)朦朧,再一定睛時,周圍依舊是起初看到的深墻空院。
蕭聽寒慌忙向周圍尋覓她爹娘的身影殘像,卻怎么也找不到,剛剛?cè)缗R其境般逼真的場景消散殆盡,幾只受驚鳥雀撲棱棱飛走后,又恢復(fù)一片沉寂。
“別找了,這大概是你母親發(fā)動最后一絲靈力將這一幕保存在她的血液里,就為了有一天你能親眼見證這一事實。她的血被你激活,現(xiàn)已消散?!?p> 一語提醒了蕭聽寒,她幾番嘗試,確實感應(yīng)不到那種熟悉的氣息。
“你怎么知道!”
“當(dāng)局者迷,我隱約看見這些血霧彌漫在你我周圍,待展現(xiàn)完這些場景,血霧就淡了,與天地融為一體。你看得太投入了所以沒有觀察到。”
“安有道……”
蕭聽寒念出這個名字后思索許久。
“你知道這個人?”
夜闌殤好奇問道。
“他是巖機座下弟子,詭計多端,名聲不好。原以為他只是行小惡之人,沒想到竟然是他從中做鬼,陷我家人于不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