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面子換一面,算值了。
夏染執(zhí)著于他的罪行,執(zhí)著于關(guān)于母親的事實,更執(zhí)著于蘇家的道歉。
“我真的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錯,我,也想知道為什么?孩子,你回家后給奶奶打電話,要她來救我,你要相信爸爸,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孩子?!?p> “夏染,我是對不起你們娘倆。你怪我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你知道嗎?當(dāng)年是你母親和沈則安對不起我在先,又趁著我出差…所以,她后來才會帶你離開這里,一走了之。我也試著去找你們,但是都沒有找到?!?p> “孩子,如果我再也出不去了,你也別難過。爸爸單獨給你留了許多錢,就算蘇家沒了,但你的家還在。知道嗎?對了,你若是有時間可以去看看你清姨,告訴她,我沒事?!?p> 黃色的牢服,滄桑的胡渣,嘶啞的嗓音,還有暗淡無光的眼睛,連同話語間都還存有一絲誠摯。
夏染想試著去相信他的話,可她不會信。她的母親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怎么會!肯定是有人故意這么計劃的,肯定是。顯然是設(shè)局趕母親離開這個地方,然后再讓蘇尚新對她心灰意冷,從此分為兩路人。
如果真是這樣,說明蘇尚新對她的愛根本就不夠堅定。如果不是這樣,說明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夏文秋這輩子除了愛蘇尚新,沒有別人。
苦苦求的真相不是這樣的,明明不是。當(dāng)年,母親帶自己離開這個城市時,她只說因為公事要去鄉(xiāng)村工作。并沒有說要和蘇尚新離婚,也沒有說起關(guān)于蘇家的一切,包括這個奶奶,她也沒有提過。
在那里整整待了五年,母親不在了。所謂的父親來了,他身邊還跟著有另一位女人,肚子里還有孩子。多么諷刺!其實人生,有時真的挺諷刺的。
“染染,別多想。我們先去醫(yī)院,然后再去公司,最后查真相。你的父親肯定是被別人冤枉的。你也別傷心,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p> “好。”夏染松口氣,對視上林燦關(guān)切的眼神沒有閃躲。
有他在,還有他在。
熊清是在公司發(fā)生的意外,而且是發(fā)生在蘇尚新出事之前。
據(jù)別人所說,她當(dāng)時好像是踩到什么東西才會摔倒的。但保潔阿姨,時常都會檢查一遍,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什么能致使夫人受傷的物品。
她流產(chǎn)倒變成是自己不小心了。
監(jiān)控畫面無異常,要是真是她自己也不應(yīng)該,作為母親,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平安降世呢?
市中心的人民醫(yī)院,住院部六樓。
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夏染站在病房門口徘徊了許久。蘇尚新的話是她的心病,蘇家的事亦是。她已經(jīng)想不出任何辦法來繼續(xù)找答案了。蘇塵不是說他的奶奶再也回不來了嗎?那她又怎么救她的兒子,又怎么去還屬于夏文秋的公道。怎么還?蘇家怎么還?
熊威拿著熱水壺出來,被靜止不動的兩人嚇了一跳。不過,自小的友誼不會生疏,他勉強笑著點了點頭,在另一邊打完水過來,拍著他的肩膀,說道,“林燦,好久不見。”
“下次再好好聚聚,熊威。你姐姐怎么樣了?情緒還穩(wěn)定嗎?”林燦看了眼他,這些年除了胖還真沒別的。
“唉,你們先進去看看吧!”
熊威是熊清的親弟弟,理應(yīng)由他來照顧自己的姐姐??墒窃儆H,也是男女有別。有許多事,作為一個男性也幫不上什么忙…
從她住院至今,在新聞上得知蘇氏的事后,她就一直不開口說話,一直都是以淚洗臉。她悔,她悲,她氣。
蘇尚新從接管公司以來,每一天都是忙到半夜,有時連飯都沒吃,連水都沒喝。交到他手中的方案,只要有一個稍稍很小的細節(jié),他都會嚴格按照要求來重新弄,直到成功為止。
突然就被判了刑,怎么說都太過荒謬。怎么說都是有人陷害,而這個人,肯定就是公司的人,他,肯定是他。
“熊威你回去吧,我留下照顧你姐姐?!毕娜緩牧譅N手中接過熱毛巾,走到床邊坐下輕輕擦拭著她日漸消瘦的臉龐。
過去如此妖艷的女人,現(xiàn)在變成面如死灰的模樣。夏染同情她,卻不會接受她。甚至都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是自己的后媽。精致的夫人,高貴的夫人,再也不能懷孕的夫人,再也等不到心心所念之人的夫人!熊清,怎么辦。這樣的報應(yīng),夏染怎么會心疼,怎么會這么心疼。她一直都沒有心,沒有心,又怎么會疼?
“這…”熊威略顯猶豫,本來她們感情就不怎么好,這突然這樣,還是有點不放心。萬一,又出意外?
林燦在外面與醫(yī)生交流完,只身走進來坐在沙發(fā)上,翻開病歷本看了眼。隨后,才開口,“熊威,染染既然都這樣說了,你也不必擔(dān)心這么多?!?p> 熊威:“燦哥,我聽你的,我…”
夏染轉(zhuǎn)過身,冷冷的視線不帶絲毫溫度,現(xiàn)在的她只想冷靜,和這個女人,和她已經(jīng)消失不見的寶寶,“林燦,熊威你們都走吧!我想待在這里安靜一會兒?!?p> 如她所想,林燦和熊威趕到公司的時候,封條已經(jīng)貼在門口了,現(xiàn)場的人無一不拍照,無一不大笑。過去擋住了別人的路,現(xiàn)在的別人已經(jīng)不再需要路了。員工在一夕之間,紛紛收起自己的東西邁出了公司大門,像是踩到狗屎一樣。當(dāng)做了恥辱,當(dāng)做被丟棄的垃圾。
夏染不禁想到,過去熊清有好幾次都在飯桌上埋怨過,為什么一定要將那個姓華的留在公司呢!他的個人能力很強,條件又好,為什么就屈尊做一個部門經(jīng)理?而不是做董事長。如果信任他,大可以介紹他去旗下的小公司,沒必要非得事事由他負責(zé),一個不相關(guān)的人知道的太多不好。萬一他來個致命一擊,恐怕最后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
“不會的不會的,他為人忠厚老實,當(dāng)年我救過他,所以他才會一心一意為我辦事,你啊,就是想太多?!被卮鹦芮宓脑?,永遠只有這一句。不是保心丸,不是定海神針。蘇尚新可以不懷疑,她熊清決不能坐視不管。無論找哪里的關(guān)系,還是去找道上的人調(diào)查。她不解,這個人在國外待了這么久,地位背景也不在南城中的各位老董之下?;貋?,被救,說不定是個幌子。目的,應(yīng)該是奪走蘇氏吧!
完整的步云集團現(xiàn)在只剩下旁邊的沈氏公司了。盛夏的天氣,竟有一陣涼風(fēng)刮過來,不知從哪個方向卷來的白色塑料袋剛好落在它的招牌上,擋住了沈字,去除了沈字。小轎車停在路邊,下來一個中年男人,他走路的步伐極慢,杵著的拐棍與自身的威嚴倒不協(xié)調(diào),他很想平穩(wěn)走上門口的階梯,卻不想通過任何人的幫助完成。
在他身邊還跟著的是一位懷著孕的年輕女子,是退圈的影后夏惜寒。她沒有上去挽住沈致邦的胳膊,也沒有要求跟從的傭人扶著自己。藍色的絲巾從她手中吹走,飛在沈氏與蘇氏公司中間的那棵樹,伸延的枝丫上,經(jīng)過歲月的洗禮,好不容易長出的紅花被藍絲巾深深覆蓋。目光的觸及,看不到它拼命掙扎的痕跡,只知道,隨便的人為磨滅掉了最后一絲笑意。對不起這個詞,它似乎永遠都聽不到了。
熊威坐在樹下,喝了口水,“燦哥,她是惜寒姐,你知道她嗎?”
林燦:“知道,我在沈家旗下的公司,工作過~拍了幾場戲?!?p> “是啊,你從小模樣就俊俏,去拍戲也不是不可以。哪像我,什么都做不好。燦哥,我真的很懷念小時候,那時候盡管窮,但是我們每一個人都非??鞓贰H救疽埠芸鞓贰窍睦蠋熯€在就好了?!?p> “等過段時間,你就帶染染和熊清姐回崇山村,越快越好?!?p> “那你呢?”熊威產(chǎn)生疑問。
撿起落在腳邊的一片黃葉,林燦笑了笑,沒說話。以前的他有過自卑,有過懦弱,更有過否定自己的一切念頭。
但現(xiàn)在,他要開始保護她,以自己的名義,去保護他在乎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