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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漫步于中庭,到了一處占地數(shù)間的建筑前,匾上寫著“藏書閣”三字。一撇一捺之中皆伴有些許干癟的裂痕、古舊的深褐色。顯然,這閣子已有數(shù)十年歷史,并且久未修繕。
走在前頭的纖瘦貴公子揮了揮手,門前兩旁的侍女頷首開門。木門發(fā)出陣陣“吱啞”音,迎了幾位進去。
梅蘭在里頭給四處點了龍涎香,此時的他恰好處于離門不遠的前方,站在一張小凳子上,踮腳往高處,點著香爐。見干璽來到,匆匆下凳,上前稟道:“公子,您吩咐的皆準備妥善了?!?p> “好,辛苦你了。”干璽回答后,示意身后幾人跟來,梅蘭亦緊隨其后。
嗅著這精心準備的芬芳,踏在這別致的古老閣子里,讓新來的幾位心中不免肅然起敬,所思所言無不慎重、莊嚴起來。周圍林立的書架將閣內(nèi)裝飾得猶如迷宮,只有幾處高掛的通氣窗前略有陽光照入,其余皆為陰暗之地。
趙小妹看見數(shù)不盡的書,不禁想起未離家時的枯燥生活,再加上自己的情緒仍為慕容嫣和白鳳這對男女所牽動,心生去意。礙于周遭氛圍,不敢大聲喧鬧,只能掩嘴細語向趙括,道:“哥哥,我們不必跟著去了吧?反正又不是我們的身世……”
“難道妹妹你不好奇?”趙括回道:“白兄為何會同慕容姑娘關(guān)系如此親密?據(jù)我所知,他可是一個極為謹慎的人?!?p> “是呀!我也很想知道,那‘巫之血脈’聽上去蠻有意思的呢!”阿鵑和道。
小妹只得唉聲嘆氣,跟著這二位繼續(xù)往前走。
“咳咳!”干璽停駐于一書架前,道:“幾位,那文章就在此處。梅蘭!替我尋一尋《干氏軼志》之所在。”梅蘭聞后,架著燭火,邁著小跨步上了梯子。須臾,拿了本用線繩裝訂的典籍下來,其表面業(yè)已泛黃。
干璽翻了幾頁,將書交予慕容嫣,道:“慕容姑娘,這篇《紅塵巫女》講述的便是令母之事,請翻閱瀏覽片刻?!?p> 少頃,幾人相繼閱覽后,皆嘖嘖稱奇。
“傳說,在‘巫之血脈’的后人碰觸到有緣之人的身體那瞬間,他們二人的命運便從此緊緊糾纏在一起?!备森t伸著左右食指合并在一塊,望著面前的男女,講道。
白鳳與慕容嫣四目相對了半刻,旋即饒有默契地避開了對方的目光,略帶羞意地紅了臉。虧得一邊燭焰的映襯,讓那場景活像是干璽在給那二位做媒。
“他們,是命中注定的一對。我,又算得了什么?”趙小妹呆望著前方之景,無奈地對自己說道:“但是,我忘不了……”
一旁捧著典籍的趙括伴著阿鵑走向干璽,道:“干公子,既然慕容姑娘的‘有緣之人’不是閣下,那為何梅公子又要替閣下踏遍江湖去尋人?”
干璽抿嘴笑道:“梅蘭,去準備水和汗巾?!?p> 梅蘭聞后,大驚失色,問:“公子,這里人甚多,真的要……”
干璽堅決地點了點頭。俄頃,梅蘭雙手抬著個銅色臉盤,上頭掛著個白汗巾,放在閣內(nèi)一圓桌上。干璽坐在桌前,用沾水的汗巾擦拭掉左邊臉龐的妝容。半張面孔漸漸褪去了不自然的白皙,恢復了些血色。
“幾位,請到閣門前稍候?!备森t抬手向閣門方向,請道。
眾人先后移步至門前,周圍的家仆大都被驅(qū)散開,只留下梅蘭一人伴在干璽左右。幾位外來者看著干璽仰頭于日光下,一旁的梅蘭面上尤為擔心。頃刻間,干璽失去妝容的那邊臉龐漸顯異狀。
原先白嫩的肌膚在陽光照射下竟生出了幾個水泡,而水泡的周圍盡是干癟的肌膚,看上去仿若數(shù)十歲老者之態(tài)。
“公子!”梅蘭于門前叫喊著:“公子,請不要勉強自己!”
“額!”干璽忽地跪在了地上,低頭捂著左臉,梅蘭和白鳳趕忙將其扶到陰暗處。
慕容嫣上前關(guān)心道:“干公子,你這是怎的了?”
干璽顫抖著手,抓住了慕容嫣之衣袖,抬頭面向?qū)Ψ?,道:“慕容姑娘,只有你才能救我!只有‘巫之血脈’才能消去我的詛咒!”
看著那一半老邁如干涸田埂,一半年輕如童稚的臉龐,眾人著實嚇了一跳。慕容嫣也只能支支吾吾地回道:“我……我不知……該如何做……”
在這陰暗之處待了半刻,臉龐漸漸恢復了原狀,干璽也漸漸感受不到那股劇痛,神情安定了下來。幾人將干璽扶回圓桌前,繼續(xù)探討有關(guān)“巫之血脈”之事。
“干公子,這怪異的‘詛咒’到底是何物?”白鳳問道。
干璽撫著左臉,笑著回憶道:“那是以前我為搜尋鮮卑族巫女之傳說而北上時候的事情。當時適才成年,滿腔熱血,想要將那些奇事志怪都記錄下來。卻不知路途危險重重,為此害上了這怪異的病,終日不得見陽光?!?p> “自從那日起,公子便不能親自去收集各地的志怪傳聞,只能委托我,還有琉璃閣中的各位奇人……”梅蘭說道。
“那……究竟是怎么染上這病的呢?”慕容嫣問道。
“這件事,請各位今晚齊聚琉璃閣再詳述?!备森t拱手道:“因為那處有位比我更清楚的人?!闭f罷,有一位買賣江湖消息的人上門拜訪,干璽便令梅蘭將幾人送了出去。
這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早晨,讓幾人非常懊惱。原以為江州是一處人間天堂,殊不知那只是內(nèi)城的表面景象;原以為到了干家一切都會結(jié)束,卻沒料到故事現(xiàn)在才開始。
白鳳和慕容嫣二人心情大不如從前。原本二人只是對傳說之事一知半解,連結(jié)著他們的是互相懵懵懂懂的好感。而現(xiàn)在,有了慕容燕和干璧的前車之鑒,一個名為命運的枷鎖將他們牢牢鎖在一起。無論是好是壞,至少現(xiàn)在,他們皆對對方產(chǎn)生了一種較之從前更加清晰的情愫——他們互相愛慕著。
“但是,我是為了反抗命運才學的藝、才下的山!”白鳳心里說道:“若是被這命運牽絆住腳步,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還有師父的志向……我該如何做?”
慕容嫣心里亦在想著:“鳳哥哥心里不止有我,還有那些為戰(zhàn)爭受苦的黎明百姓,我真的比他們還重要嗎?”
二人為此困惑不已,而展現(xiàn)在外表的,即是二人行在路上時,彼此相距愈來愈遠。走在前頭的阿鵑見后面的二人樣子甚奇怪,便告訴了身旁的二位。趙小妹見狀,理應(yīng)為自己開心才對:因為她擁有在那二人之間乘虛而入的機會。然而,她內(nèi)心的憤怒蓋過了一切。
她怒自己根本不可能拆散兩位朋友;怒這二位朋友不珍惜這段情緣,反而看上去愈來愈疏遠。
“喂!你們兩個,到底怎么回事???”趙小妹走過去,將二人的手搭在一起,道:“白少俠,慕容姐姐。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什么,但是,如果沒有白少俠你,我和哥哥不可能一起走到今天的江州;而沒有慕容姐姐,我可能早就害病死了。同樣的道理,若是白少俠你沒有遇上慕容姐姐,也活不到今天!所以……不只是你們,我們的命運,早就連結(jié)在一起了!”
話畢,小妹眼淚止不住嘩嘩流了出來。
慕容嫣撫摸著趙小妹的頭顱,連連安慰著。
而白鳳,仿佛想通了什么事情,自言道:“說得對,是我太自負了……”
那邊的趙括、阿鵑二人看得目瞪口呆,平日里小孩子氣的趙小妹說出這樣一番話,著實讓人驚訝不已。
五人繼續(xù)走回道上,返回琉璃閣。白鳳微笑著斜睨向慕容嫣,對方則回以一個不明所以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