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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兒她,到底在思索何事呢?”少年披散著頭發(fā),頭頂上隨意搭著條白巾,背靠浴桶邊緣,兩手也搭在其上,昂著頭,自語道。
外出的三人因一身的魚腥味,讓媚娘趕去洗浴更衣了,如若不然,便不能進琉璃閣這雅俗共賞之地。舊時幾日方能沐浴一次的白鳳,現如今居然被逼著去洗干凈身體。思緒至此,少年不禁自嘲地笑了笑。隨后放松著身體,看著白白的霧氣慢慢升騰,享受著來之不易的輕松。
并不算強壯的手臂由清晰而頗具力量感的肌肉線條勾勒著,那是為了能在這世道上活下去才練就的體魄,與裸露在水面之上的胸腔一并有節(jié)奏地起伏。少年似乎正在嘗試調節(jié)氣息,以穩(wěn)住自己的思緒。
“僅僅因為一句話,便使自己困惑了大半天!”白鳳如此思忖著,雖然內心充滿疑惑,但是面上卻依然是掛著笑態(tài)。
須臾,門外傳來三下叩門響。白鳳循聲望去,發(fā)現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慕容嫣!原本已經安靜的心思,又一次小鹿亂撞起來。由于自己身上一絲不掛,導致這種感覺較之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得多!
只見那少女捧著一個裝滿新衣的木盆子,將其放到了一邊。隨后看向浴盆方向,與那無所適從的少年相望了半刻,掩嘴噗嗤一笑,羞著臉背過了身,說道:“鳳哥哥,快些穿上衣服,嫣兒有些話要告訴你?!?p> 白鳳聞后,得知內心的疑惑終于要得到解決,一消方才的窘態(tài),即刻出了浴盆,拭身更衣。穿衣畢后,伸手撫向對方的肩頭,示意其可以開始說明緣由了。
“鳳哥哥,請忘記嫣兒之前的任性之言吧!”慕容嫣道:“如鳳哥哥所料,嫣兒確實在夢里見到了些事情,那是關于我們二人的……”說罷,少女忽然頷首,眉眼低垂,又一次背過身,啜泣著:“不管以后發(fā)生何事,請鳳哥哥定要遵從自己的愿望。無論何時……嫣兒都會伴在你左右……”
白鳳見戀人這般悲傷,不禁將其輕輕抱在懷里,并對其耳語著:“我答應你!我答應你……”而后,慕容嫣再次將那串銅鈴交到白鳳手中,這就是二人承諾的見證。
少頃,二人相伴走去位于琉璃閣三樓的廂房內與友人會合。那房子門外站著兩個小婢,內部軒敞。大圓桌擺在中央,正對的窗臺兩旁栽著篁竹。地上拿棕色毛毯點綴,八席座椅置于其上。慕容嫣、白鳳先后踏進房內,見不單止趙括、阿鵑、趙小妹三人。干璽、媚娘也已經入座了。于是略抱歉意地同眾人打了聲招呼,匆匆坐到剩余的兩個并排的位置上。
見這飯席的二位主角終于到了,干璽往外揮了揮手,飯菜隨之依次送上。雞、鴨、鵝定是少不了的;那豬肘子油光锃亮,色澤鮮潤,讓人口水直流。最特別的自然是“水城”的特產——“海鮮”。由于白鳳買了大批剛死去不久的魚,媚娘為了物盡其用,令人把那些魚全都烹成了佳肴美饌。黃燜魚、醉白魚、燜青魚、清蒸魚湯……。此外還有炒螃蟹、炒河蝦等大大小小十幾樣菜式。
如此豐盛,讓過了大半月“苦行”生活的五人目瞪口呆。趙小妹見狀,更是二話不說,直接揮動筷箸吃了起來,邊吃邊抱怨著一路以來的不易。一旁的趙括,見她小姐禮儀不守,數她的不是。飯席的主人干璽對此一笑置之,其余人也隨之動筷了。
與此同時,之前幫助捕獲符文濤的守衛(wèi)頭領似乎有事稟報,在門前候著求見。干璽見狀,呼了進來,讓他說事。守衛(wèi)頭領如實稟道:“干公子,那賊人不肯吃飯,說是要見慕容姑娘?!?p> “那等下流人,不必多管!”干璽見慕容嫣面上略顯愁容,似乎為這件瑣事所困,頗覺不滿,道:“你再分派人手看好他,別讓他逃了便是!”
守衛(wèi)頭領作揖告退,眾人繼續(xù)飯席。
飯席期間,媚娘端來一壇陳年好酒助興。平日不喝酒的幾人都讓他人灌了幾杯,包括白鳳、慕容嫣以及趙小妹。推杯換盞,酒過三巡。趙小妹業(yè)已吃飽喝足,晃著暈暈的小腦袋趴著睡了;而白鳳、慕容嫣二人不勝酒力,各自回房休憩。干璽見狀,覺得現在就喝得頭昏不是個辦法,是以建議余下的美酒放到今晚“夜游琉璃河”時再品。時人皆認同他,飯席也行將結束了。
媚娘見眾人高興異常,心里生出了些詭計:認為可以趁眾人一時疏忽,實現自己的計劃。在收拾殘桌時,將那美酒順走,偷偷往里放了些東西。然后回到房內,當即揮毫疾筆。寫畢,走到窗臺打開窗戶,吹響口哨,將她飼養(yǎng)在外頭的信鳥招呼了過來,把信箋放了上去,又小心翼翼地將其送走。
是夜,天朗氣清,看上去如同以往的良夜一般平常。琉璃河旁人丁依舊興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的茶館里談天說地,有的在酒樓間舉杯蹣跚,還有的人包了條帶小樓的船,于河道間穿行玩賞。
一艘從琉璃河間穿梭,在兩旁琉璃燈照耀下前行的船漸漸駛離了主干道,到了臨海的江州碼頭處。這時才忽聽得一縷簫音,將后頭的喧囂掩蓋了。那船的小閣內,正坐著白鳳一行人。
白衣少年撫簫輕頌,為適得這良辰美景,吹的是悠遠和諧的曲子。及到興起,旁人鼓掌銜著節(jié)奏,共同演奏這屬于友誼和快樂的歌曲。曲畢,干璽當頭稱贊道:“白公子真是多才多藝,不僅文韜武略,還通樂律,真是難得的才人?。 闭f罷,喝了一碗白日時的美酒。
白鳳回道:“干公子過獎了,在下只是懂些皮毛罷了?!?p> 船出了琉璃河,繞著江州城航行,一邊是吵雜熱鬧的樓房和民居,一邊是望不盡的大海和天空,讓人感覺既覺身在人世,又覺心神已在那幽邃里游蕩。一直游啊游啊……游到那月亮上,游到海的另一邊。那些未知未盡之事,永遠都有吸引人的魔力。
俄頃,干家公子似乎有些厭倦了,一直在那喝著燜酒。媚娘伴在他身邊,見眾人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了下去。而且大多數人都沒有喝上那壇下了藥的酒,唯恐心中計劃失算。是以向眾人提議做些有意思的事情,講道:“這簫音之后便沉寂了許久,如此良宵,不做點事情難免有些浪費呀!不如,我們來行酒令吧?”
一旁的干璽微醺著臉,捏了一下媚娘的小臉,嘆道:“好!正要解解乏!”
同為世家公子的趙括也答應了,那阿鵑、趙小妹更是不消說。只剩下慕容嫣與白鳳還未表態(tài),二人相覷了須臾。在眾人的慫恿下,最后還是答應了。大家一起商量后,決定這酒令為以“月”為題作詩一句,采用輪番制,和詩者接應詩者所作之詩的最后一字為開頭去提詩。
那干璽首當其沖,對道:“月明瀟瀟船上翁,到你了媚娘……”
媚娘和道:“翁撫簫竹念如煙。到你了,白公子……”
“我?”白鳳遲疑道:“煙……煙……嫣……”少年不自覺地看向身旁的慕容嫣,道:“我,對不出來……”
眾人笑不絕耳,媚娘倒酒敬到白鳳跟前,后者將其一飲而盡,撫額嘆息。干璽見媚娘故意出個“煙”字,不禁說道:“媚娘,你可真是把白公子害苦了?。」?p> 隨后,慕容嫣重新起詩,道:“朗朗空對月……”
如此過了許久,迫到宵禁之時,船業(yè)已返回碼頭方向。此時船上大多數人已被酒醉所困,除了媚娘以外,皆是神志模糊,不知南北西東。而看過碼頭上,兩個身著一身夜行衣的賊人早已等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