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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個晉陽都被沙暴覆蓋的情況下,營地反而寧靜祥和得像一座小村莊。
這個小山谷與世隔絕,在幾乎看不見綠色植物的季節(jié)里,仍有幾抹墨綠色留在山澗,而太平塔就矗立在營地背后。
只見白鳳對新來客再次盛情相邀,說道:“尉遲大人,請吧?”
尉遲真把心思從觀察營地的布局上回過神來,雖然心里總覺得此地危機四伏,不過他還是跟對方進了營帳。
里面早已備好簡單的飯席。
“請坐。”白鳳彬彬有禮道:“話說我可是等了尉遲大人好幾天,沒想到大人你的直覺似乎遲鈍了許多?是有了紅顏知己的緣故嗎?”
聽完白鳳的打趣,仝允也一起笑呵呵地入座。看起來白鳳對于過往曾在尉遲真面前所受過的委屈、侮辱,全都毫不在意。
“你們到底想做什么?”尉遲真神色凝重,卻不知那二位業(yè)已在動筷用膳,那吃相,真可謂狼吞虎咽。
白鳳嘴里還嚼著東西,見來客還不愿動筷便說道:“吃飽再說,這地方連只野兔都沒有,若是沒有仝兄他們從城里運送糧食過來,我們呆不了幾天就會作鳥獸散。”
“嗯,好吧?!蔽具t真捧起飯碗舀了幾口東西吃,他其實一點都不餓,所以只是假意應(yīng)付。
眼看飯席中間的熱酒快要煮開,尉遲真方想去拿,但見一女子忽然走進大營率先拿走熱酒。
“允哥,有看見我的頭巾在哪嗎?”
“頭巾?瑩妹不是昨天才借給別人?”仝允話音剛落,白鳳便即附和道:“已經(jīng)還回來了,就放在那兒……”
被叫做“瑩”的女子走到白鳳所說的地方,先是簡單打理了一下頭發(fā),扎起馬尾,但是稍一彎腰,長長的發(fā)梢還是能碰到身體其它部位,非常不利于干活跑腿。
“找到了!”所以,她把頭發(fā)卷了起來,再用頭巾包在一起,“這樣才好做事呀!”她感慨一聲,不料猛一回頭便與尉遲真撞了個滿懷。
“哥?!”她小心翼翼地捧起熱酒,略顯敵意,說:“這酒可不是給你喝的?!?p> 尉遲真剛想挽留,對方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空余他一人嘆氣。
“走吧,在下帶你去尋她。”白鳳飽餐一頓,終于愿意說點正事:“不是要問我們想干什么嗎?其實吧,我們只是在拯救自己的親人,就是這么簡單?!?p> 三個男人邊走邊看。
營地大大小小有數(shù)十個帳篷,足可容納上百人,不過現(xiàn)在營內(nèi)人影稀疏,只有零星幾位婦人在打理雜務(wù)。
尉遲真不通軍爭之事,但是也能從營帳的排布中感覺到非同一般的規(guī)整和紀(jì)律。
“你們的親人?你是說,你的親人也在那里?”尉遲真道:“還有,這里雖然不見軍人,但是看著卻像個軍營……”
白鳳回道:“我的妻子在里面,我一直堅持到現(xiàn)在,就是為了能再見她一面。”
“這里聚集起來的所有人都有相似目的,不過嘛,也有例外?!辟谠式又溃骸氨热缯f我、瑩妹,還那邊的幾位,再走遠(yuǎn)些應(yīng)該就能看見他們了?!?p> 須臾,尉遲真看見有一伙人在林間的空地里訓(xùn)練擊劍、刺殺的動作,而作為指導(dǎo)者的幾位貴族公子他都在“盛宴”上有過一面之緣。
“我們這些人希望太平道早點完蛋,理由或許不一樣,不過目的都差不多?!辟谠收f罷,指了指更遠(yuǎn)一些的枯葉林里,那里徹底脫離了沙暴所能覆蓋的范圍。
“瑩妹就在那?!辟谠式又舐暫鸬溃骸艾撁茫绺鐐儊砜茨懔?!”
不過半晌,就能看見一個氣急敗壞的身影在遠(yuǎn)方一蹦一跳,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要讓你們照看!”
倔強的妹妹居然能為了一件事情堅持到這種程度,尉遲真不知是感到欣慰還是覺得可笑,總而言之,他和左右兩個朋友都嬉笑了一陣。
“仝兄最近怎么樣了,好久沒聽到你的消息?”尉遲真問道。
“我,還能怎么樣?稱病辭官,然后離家出走?!辟谠实溃骸拔疫@個身份做這種事,只怕會連累家里,剛好,正合我意!這樣我就能娶你妹妹了?!?p> 尉遲真不解地攔在對方身前,問道:“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你真的要放棄一切,就為了追隨白鳳!”
“說什么呢!”仝允摟著白鳳的肩膀故作親和,說道:“白公子,你可要替我作證,我從沒幫你做過事,我只是覺得呆在這里比較自在而已,到時候你被抓了可別把我供出來?!?p> 白鳳假正經(jīng)地答道:“知道了?!?p> “我說你們,竟然敢在大理寺捕頭面前談?wù)撨@些事,我真的是……”尉遲真無奈笑罷,白鳳直言不諱地回道:“因為我們都相信你啊?!?p> 須臾,一個老成的男人走了過來。
他拱手向白鳳敬道:“白公子,‘士兵’我已經(jīng)替你訓(xùn)練好了,為了避免被人懷疑,我還是現(xiàn)在就收拾行囊回去吧。”
“士兵?”尉遲真驚訝道:“白鳳,你難道豢養(yǎng)了私兵?!”
“這位大人,你言重了?!蹦菑P解釋道:“這些都是普通的百姓,我只是教會他們?nèi)绾问褂谩コ清N’,雖然是就地取材,不過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jīng)是拼盡全力?!?p> 說罷,他告辭離去。
白鳳帶著二位來到尉遲瑩那邊,不遠(yuǎn)處,正有眾人齊聲發(fā)出戰(zhàn)吼。
“嘿喲!嘿喲!嘿喲!”
一株老喬樹被活生生撞開了一個口子,只剩半截的部分也顫微微地倒了下來,隨后就是“士兵”們震天的喝彩,他們紛紛走到尉遲瑩面前討酒喝,忘我慶祝。
“剛剛那位是我從高家軍里臨時征調(diào)的工匠?!卑坐P看向滿懷困惑的尉遲真,在他提出問題之前就給出了最完美的答案:“為了推倒太平塔,必須先把外圍的墻壁推倒?!?p> 白鳳從懷里拿出地形圖:“祭天大典的第一聲敲鐘后,屆時我們將會分成兩路攻向太平塔,一路由仝允帶領(lǐng),使用攻城錘撞破南墻;第二路則是由我獨自一人從北門闖入,假意牽制,實際上,我就是要從正門攻進去!”
“就你一人?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不要忘記太平道眾里有多少高手!”尉遲真警告道:“你想送命是嗎?”
白鳳道:“都走到這個地方了,沒有比勝利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我需要尉遲大人高抬貴手,就當(dāng)是為了他們的親人。待祭天大典的第一聲敲鐘后,你便釋放監(jiān)牢中所有曾受太平道荼毒的犯人,告訴他們?!?p> ——救贖之道,就在此地。
“額……你讓我?!”尉遲真慌張得幾乎講不出話。
仝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句:“若是說我們的性命全在你手上攥著,那太過夸張,不過,大理寺那邊的人手確實足夠決定勝敗?!?p> 三人沉吟少時,尉遲瑩晃蕩著空酒瓶子過來,興高采烈,忽然問白鳳道:“白公子,雖然從沒見過你的妻子,不過我覺得她一定是個很好的人,只有這樣的人才會讓你奮不顧身吧?等我們成功推倒太平塔后,我真想見一見她……”
白鳳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尉遲真欲言又止,拽著尉遲瑩便往營地方向走。
過一會兒,就有人告訴白鳳那兩兄妹已經(jīng)騎馬離開。
——他們的身影沒入黃沙,誰也不知道前途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