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番重回舊地,白鳳并無任何特別的感受,既不會覺得興奮,也沒有一絲惶恐,
他曾在這里計殺太平道“北斗七子”,也曾經(jīng)對高皇后刀劍相逼,可現(xiàn)在一切都過去了。
內(nèi)心,歸于平靜,昨夜殺掉的江湖宵小仿佛也從未存在過,全都已是旅行路上的點綴。
淋漓的血泊,邊緣忽地泛起漣漪。
雙手沾滿鮮血。
白鳳,仍然無動于衷。他目光堅韌,眼里只有前方。
高家府邸的大門從不會隨意向誰敞開,即便如今家中只剩下大姐高惜君,她也鮮少與城中的貴胄親屬們打交道。
然而,白鳳卻能輕易從大門出入,并且方才在城中殺過人。
高惜君一早將白鳳喊來,便是讓他解釋清楚昨夜那件事的來龍去脈。
“我本想給他們錢,讓他們告訴晉陽的人們,白鳳回來了!順便也能給嫣兒她們騰出一塊清凈的地方?!彼袷呛鋈槐粏柶鸺页#缓箅S心回答:“結(jié)果大家都看見了,不殺他,沒人相信白鳳還活著?!?p> 高惜君皺著眉頭,扶了扶斑白的鬢發(fā):“你呀你,整整五年過去,行事作風(fēng)還不收斂,反而更甚!是以前的苦頭還沒吃夠嗎?!”
“惜君夫人,在下只是依照計劃行事,我不能背叛我的朋友?!卑坐P作揖道:“白鳳不會久留,待我除掉太平道,自會離去?!?p> 高惜君無話可說。
少頃,慕容嫣攜兩位同伴一起面見宅邸主人。
高惜君見慕容嫣來到,馬上令人推起輪車親自來到她面前,關(guān)切道:“嫣兒,你身子還好吧?一路上都戴著枷鎖,真是苦了你......”
“多謝惜君夫人關(guān)心,若不是這副枷鎖,讓我假扮成被太平道眾所虜獲的巫女,我們?nèi)绾文軌蛎苫爝^關(guān)?”慕容嫣不覺得委屈,反而安慰起高惜君,打趣道:“我還得謝謝它,一路以來保我平安?!?p> 高惜君不禁扼腕嘆息道:“你們吶,這是何必呢?明明已經(jīng)消失了五年,現(xiàn)在是時局最危險復(fù)雜的時候,你們又回來了?!鳳兒、嫣兒,就當是為了自己,你們也萬不該拋下一切回到晉陽。”
慕容嫣神情肅穆,回道:“惜君夫人,我們正是為了自己才做出這種決定。鳳哥哥已經(jīng)完成‘師父’的遺愿,若是惜君夫人不愿意收留,我們也不會強求?!?p> 高惜君搖搖頭,說:“你們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p> 沒了大將軍高昂,高家府邸冷清不少,只有少許女眷還留在高惜君左右照顧日常起居,其余空屋已近數(shù)年無人居住,盡數(shù)蒙塵。
慕容嫣走過幾個門扉,白鳳以往在此的經(jīng)歷悠然浮現(xiàn)在眼前,她好像能感受到白鳳當初與高家人之間的爭端,看見白鳳曾經(jīng)徹夜踱步思考的痕跡。
遠處的朝霞有一朵慢慢移動的烏云,細看才發(fā)現(xiàn),那是成群的大雁正自往南方飛去。它們看似只有一個方向、一條心,實際上分成了好幾個族群,每過一段距離都在改變隊形,然后消失在云層背后。
最終到達地方,可能每一只雁都不同。
“嫣兒!”白鳳出現(xiàn)在朽屋的拐角:“剛才有個小丫頭告訴我,會客廳來了一位舊朋友?!?p> 二人一起過去,見賀拔鈺兒、俞珂兩人都已在那處你一言我一語的對來者進行盤問。
“你當真是太子殿下派來的人?”
“阿珂,你認識他?”
男人看見白鳳和慕容嫣,便即熱情地走去問候:“白兄、還有......圣女大人,仝允在此見過二位?!?p> 白鳳大喜道:“仝兄!這些年你還好嗎?”
仝允道:“也沒什么,我這些年四處游歷,看遍世間冷暖,半年回晉陽一次看看老婆孩子?!?p> 慕容嫣問:“是瑩瑩嗎?你們有孩子了!”
仝允撓撓頭,有些害羞:“是瑩瑩,不過,我大概不是個稱職的父親。唉,總是閑不下來,有時候真的會害怕有一天會死在回晉陽的路上?!?p> 白鳳想起仝允曾經(jīng)的模樣——那副有些陰柔的長相,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黝黑而有光澤的皮膚所掩蓋。
“你到外面做什么呢?”白鳳問道:“我沒記錯的話,仝兄可不像缺錢、缺機遇的人。”
仝允道:“想到外面看看,在晉陽之外,大家都過得怎么樣?”
慕容嫣說:“那仝公子有答案了嗎?”
“不怎么樣,大家都過得人不人鬼不鬼。嬰孩少有能正?;畹匠赡甑模嗄隂]有正當營生可做,老人沒有家人贍養(yǎng)。如此這般,太平道才有機會趁虛而入。”仝允哀嘆一聲,續(xù)道:“我做得再好也只是一介游俠,不可能幫到所有人,那沒有幫到的人該怎么辦?我常常因為這個問題,不得不承認太平道眾有所作為?!?p> 白鳳厲聲斥責(zé)道:“他們的作為,就是教育人們徹底放棄一切嗎?不,這不是人們真正想要的,只是一時受到蠱惑,等到慘死之際,沒有人不會后悔?!?p> “白兄說得是,我還是意志不如你堅定?!辟谠收伊藗€地方坐下,又反客為主般邀請白鳳和慕容嫣入座:“實不相瞞,我此行是受太子殿下所托,太子得知白兄現(xiàn)身晉陽,立馬便找上我,托我送來一份密令。內(nèi)容我沒看,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有一事所托?!?p> 白鳳收下密令,問道:“所托何事?”
“白兄,你還記得尉遲真、尉遲兄嗎?”仝允說:“尉遲兄官復(fù)原職后,一直恪盡職守,接連破獲了幾個奇案,不久前剛剛擢升大理寺卿!很了不起吧?但是我兄弟就是腦子轉(zhuǎn)不過去,非要翻翻那陳年舊案。尉遲兄為了幫梅星河,把梅星河的生父洛鵬飛當年殉職的案子拿出來查,果不其然,踢到了硬骨頭?!?p> 慕容嫣問:“尉遲大人出事了?”
“梅星河失蹤了,足足三個月不見蹤影!”仝允再從懷里掏出一個錦囊,里面是已經(jīng)偽造好的戶籍和姓名:“這是太子殿下給你們的,先拿好,目前晉陽中依然存有重兵把守,北邊的情況還很焦灼,太子殿下打算等時機成熟后再調(diào)兵出城,為白兄你們創(chuàng)造進宮的機會!在這期間如果白兄愿意,可以去大理寺找尉遲兄聊聊案子?!?p> 仝允話畢,鄭重地向諸位拱手告辭。
這光鮮的皇城,不知又要掀起什么腥風(fēng)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