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壓抑的吹著,昨日還繁華錦盛的皇城已被世族的鐵蹄踏成了一片廢墟。北國第五任皇朝的最后一名國君自縊于寢殿內,曾經他最衷心的臣子執(zhí)著劍將他從皇位逼下。九五至尊的天子帶著他最后的驕傲,死在了三尺白綾之下。整個皇都,只有剛剛出生的太子與一名宮婢逃出魔爪。
永康三年,北國第六任皇朝已經建立政權三年了。在后宮一個位置偏僻的宮殿中,伴隨著朝陽升起的,是一名嬰兒嘹亮的啼哭聲。
自女嬰出生,整個北國洪澇持續(xù)了數(shù)月,天師被召到御前,他告訴肅殺的帝王:“紫薇犯沖,煞星孤命,若不囚之,撼天動地”。
短短十六個字,便將幾個月大的小公主打入了冷宮。她的生母本就低賤,還亡于她降生之日,自此便注定了她的一生,只能靠自己。
在宮中最西邊的泠音宮中,住著曾經被定位禍國殃民的小公主曳笙。這名字是他的父皇,如今北國的主人慕容政為她所取,諧音夜深?;蛟S是因為這個原因吧,她從小便對那灼人的紅色極為喜愛。
永康十八年,南北兩國的帝王皆是野心勃勃,欲發(fā)動戰(zhàn)爭,只是都在等待一個時機罷了。
這日,風清氣好,陽光折射出了讓人歡喜的弧度。秋季的菊花和木槿爭相開放,香氣襲人。
曳笙循著香味到了御花園,抬頭一瞧,幾株銀杏參天聳立,望著那悚入云霄的枝干,不禁有些心煩意亂,紅裙黑發(fā)也被吹著隨風而動。再好的風景也遮不住她眼中的那一抹寂然。
現(xiàn)如今的她已經十五歲了,到了及笄的年紀。有時空閑下來的時候,她也會想,若是不喜歡自己,那個旁人見到只得俯首而拜的父親為何要留著自己的性命。他對母親仿似也是并無感情,根本就不會有留戀舊人的理由啊。
其實真正來說,這十幾年來,宮人妃嬪對自己也不過是稍有冷淡罷了,吃穿用度雖說并未富足多少,但也從未克扣,若不是皇帝的意思,那些個勢利的人怕也不會對自己這個從未得寵的公主有多好吧。
正想的入神,忽然聽到兩個內監(jiān)從遠處走來,踩得地上的雜草吱吱作響。
“聽說前段時間南國排了使臣來,說是要為他們的殘廢太子迎娶一個咱們的公主作妾,這不是明顯的羞辱人嗎。最后的時候還點名要姓的說要泠音宮里的那位,只是沒想到咱們陛下根本就沒同意。那使臣走的時候臉色特別不好,我看啊,這次交戰(zhàn)怕是避免不了了”。
“就是啊,你說泠音宮里面的那位天生便八字沖了煞氣,陛下還那么護著她,這次要是真的因為這件事情開戰(zhàn),真是太不值了”。
“就是啊,誰說不是呢”。
“走吧走吧,主子的事情還是不說為妙”。
隨后二人便伴著嘆息聲離開了。
曳笙緩緩的從樹后走出,望著那兩個內監(jiān)的身影,凝眉思索的半晌。
一樹,一人。一個白的無暇,一個紅的妖艷。
曳笙繞了較為偏遠的長廊向寢宮走去,木雕的花紋印證著這里的年代感。當年滅前朝時,宮中有許多的宮殿,物什被毀了,留下來的卻倒還是這些平日里無人看護的小長廊,塵土浮了幾層,也無人問津過,自從曳笙發(fā)現(xiàn)這些地方后,隔些時日,她便會將這些封存了幾朝幾代回憶的木頭擦一擦,她的心情也會變得好起來。
到了宮門前,曳笙抬頭看見了三個雕花大字——泠音宮,據(jù)說是在很久以前,有個皇帝從民間帶回了一個戲子,將此宮賜給了她,宮名也換成了泠音宮。正發(fā)著呆,粉色衣衫的宮婢從里間走了出來,看到她急忙迎了上去:“主子,你去哪了,這么晚才回來?”
“我就是到那園中轉了轉,有些無趣,便回來了”,曳笙說著便向軟塌走去,忽然又感覺身上有點粘糊糊的,便又吩咐道:“辛兒,去備水,過會兒我要沐浴”。
“是,主子你先睡會吧”。
曳笙靠在軟塌上,剛有些睡意,便被另一名侍女鈺兒吵醒了。合著的眼眸緩緩睜開,突如其來的陽光照的眼睛有點刺痛,皺了皺眉,曳笙抬起手將正午的陽光遮了遮,鈺兒常年的大嗓門便傳了進來。
“主子不好了,咱們北國和南國要打仗了,戰(zhàn)書還是南國下的,聽說此時還和您有些關系呢。主子你知道嗎”。
“嗯,我知道”。曳笙停了好一會,看著緩緩升起的檀香開口。
剛說完便聽到了好多人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是一名太監(jiān)扯著尖厲的嗓子:“皇后娘娘駕到”。這是辛兒也從門口進來,主仆三人一對視,都暗道一聲不好。
如今皇后的風頭正盛,且早就看曳笙不順眼了,這次依著這事,不知又要尋多少麻煩的?;屎罄C著金鳳的繡鞋踏入,三人齊齊星力:“恭迎皇后娘娘”,曳笙又說到:“母后管理后宮瑣事,繁忙至極,怎的還有空來小女的這兒”。
皇后凡依看了曳笙一眼,忽略了她的話中有話,開口便道:“南北兩國世代交好此番卻因為你的事情再起兵戈,你說你該當何罪”。說這還指了指因為太匆忙而未整理好的被褥:“再看看你這寢宮,都亂到了何種境地了,若是有外人看到,該向外人如何形容我天朝公主”??赡苁强粗敷系椭^半晌不說話,以為是講她唬住了,臉上越發(fā)的得意。
曳笙頓了一會,朱紅的唇瓣輕啟:“母后,南北兩國真的是世代交好嗎,且說兩國邊境處,常年大小紛爭不斷。南國鄙夷北國粗蠻,而北國也看不上南國的情思趣味,更何況當年父皇攻打前朝之時,若不是南國助了那搖搖欲墜的朝堂一把,我慕容家的將士又怎會死那么多。近年來,兩國更是將很多拿不上臺面的事情說的堂堂正正,南國說完娶我為妾,這對北國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屈辱,父皇不答應,本就是情理之中。至于寢宮,為了迎接母后鳳駕,匆忙了些,還望母后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