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螓婉一大早起來,還和原來一樣,先去廚房煮了早飯,淑娘也起身來到廚房,對正在灶膛添柴火的沙螓婉嚴(yán)肅道:“今后不許再進(jìn)庖廚之地了。你別忘了你如今是男兒,這些事情娘來做就好?!?p> 沙螓婉聽了,敷衍地點點頭。
淑娘見她不以為意,端肅著臉站著不動,沙螓婉一見這陣勢就頭大,不由服軟道:“好好好,我不進(jìn)來。從今往后這地兒都屬于娘親你的了,我再也不沾染了?!獊沓燥埌?!”
淑娘這才緩和了臉色。
倆人吃罷飯后,沙螓婉告知了淑娘一聲就走出了家門。
她從后邊的鋪子走出去,直接來到西市街。
此刻天色剛剛蒙蒙亮,街上還沒有熱鬧起來,只有稀稀拉拉的早餐攤子開始擺出來,沙螓婉舒展了一下身體,開始順著玱河朝城門跑去。
富都南城墻共開了三個城門,從西到東依次為武門,玱門,文門跟匯水門,其中匯水門是最常開放的,進(jìn)去后直接面對的就是鼓吹坊。
沙螓婉母女進(jìn)城時過的就是匯水門。
而武門跟文門分別是為武將文官設(shè)立的,武門通常用來傳遞軍情急報,出征或是入城的兵將都是從武門經(jīng)過,而文門是為了迎接或恭送天下的文臣大儒,基本上除非做到文官的極致,比如閣老宰相,不然是無資格出入文門的。
玱門則完全是為皇帝建立的,因皇帝很少出城的原因,玱門自建國以來,似乎從來沒有開啟過。
沙螓婉繞著玱河跑到城墻下,城墻上正在換崗,一隊兵丁下了樓門,順著官道朝城內(nèi)走去。
她目送他們離開,又抬頭望了望城墻,沖一位低頭看她的將領(lǐng)招招手,又轉(zhuǎn)身往回跑去。
這一次沙螓婉繞進(jìn)了鼓吹坊,穿街走巷,一邊在腦海中描畫這此地的路徑圖,一邊憑記憶朝昨日見過的花匠家跑去。
沙螓婉瘦小的身影在晨曦中被拉長,厚厚的劉海兒隨風(fēng)被掀開,露出白皙飽滿的額頭。
她故意放重腳步聲,“噠噠”的回音響在還有些空寂的街道,路過鐵匠鋪,穿過繡品街,望了一眼東二街的一排子花樓,又開始朝東三街跑去。
過了氣味濃臭的東三街,目的地的東四街也近在眼前。
街口有人家開了門,一個四五歲的總角孩童閃出來,睜著眼睛看跑過去的沙螓婉,好奇地跟著跑了兩步,一眨眼的功夫前邊沒了人影,于是站住腳,伸長脖子朝前望了許久,想了想,頗覺無趣,又轉(zhuǎn)身回家,未進(jìn)門就扯著嗓子喊娘我要吃甜糕。
稚嫩清亮的嗓音終于將街道喚醒,民戶的大門一個接一個打開,等沙螓婉跑到花匠門口時,剛巧碰到花匠家的大門打開。
沙螓婉站在門口,束手微笑地望著從門里出來的老婆婆。
老婆婆佝僂著腰,花白了頭發(fā),昏眼看見門口隱約有個孩子的身影,就喃喃說,“小孩子要睡飽呦,不然長不高……”
沙螓婉見狀,高聲問:“老婆婆,這兒是李花匠家嗎?”
老婆婆疑惑地伸手捂在耳朵后邊,“啊?”
“這是李花匠家嗎?”
不待老婆婆說話,門吱呀一聲又被打開,從里面走出來一位年過中旬的男人,聽了兩人的對話,對沙螓婉點頭道:“我是李花匠。小哥兒你有事?”
沙螓婉拱手施禮道:“我來買花?!?p> 李花匠哦了一聲,又問:“買什么花?”
沙螓婉說,“各種各樣的花?!?p> 淑娘從街上回來,手里拿著給沙螓婉做衣服用的綢布和鞋樣子,還有幾顆東珠,兩根墨玉簪子,各種盒子抱了滿滿一懷。
還沒走到鋪子門口,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兩個身影正在忙碌地往自家空鋪子里搬一盆盆的花卉,微微怔了怔,像是想到什么,不由神色有些焦急,加快腳步走過去。
沙螓婉正指揮人將鋪子擺滿剛買來的各種花,聽到淑娘的腳步聲,抬頭迎了上去,伸手接過她手中的東西,邊走邊邀功道:“娘,你看!咱們家的花鋪!我打聽了,西市里還沒有一家像樣的花鋪,咱家是頭一份。我跟東四街的李花匠定好契約了,他家每天會提供一些平常的花卉。咱們先試著賣兩天?!?p> 淑娘忽然在一株厚瓣玉白的花盆前站住了腳,微微彎腰嗅了嗅,臉露驚詫問:“這是什么花?我怎么從未見過?!?p> 沙螓婉神秘一笑,“這花是咱們的鎮(zhèn)店之寶,我叫它香玉百合?!?p> “香玉百合?”
沙螓婉點點頭,看著淑娘對香水百合愛不釋手的樣子,彎了彎眼角。
*
西市的商鋪店家大都知道西市上開了一家仙子花鋪,從昨日起就有一個留著厚厚劉海的小哥兒拿著一束開得極為繁盛的鮮花來拜訪,客客氣氣地商量著付錢將自家產(chǎn)的鮮花擺在堂內(nèi)展示十日。
那小哥兒手中的鮮花像是傳聞中少見的薔薇花,香氣馥郁,手中要展在旁邊的畫冊又格外精致逼真,配上小巧瓷白的花瓶,簡直美不勝收,有幾家胭脂鋪跟成衣鋪當(dāng)場就同意了,緊接著所有的首飾鋪子也不落人后,居然還跟仙子花鋪當(dāng)場定下了十日后繼續(xù)送花展覽的契約。
之后有幾家金銀店鋪跟書舍也大都同意了,還有一些畫廊,在看到小哥兒手中的畫冊后當(dāng)場震驚,不但同意免費放置這些畫冊,還讓仙子花鋪日后有新的畫冊盡管擺過來展覽。
小哥兒倒是客客氣氣拒絕了。
就這樣沒出兩日,所有的店鋪都知曉了仙子花鋪,以及仙子花鋪那精美絕倫的畫冊。
方遠(yuǎn)和今日來西市的古董店淘些珍奇的物件兒,一進(jìn)門就被擺置在當(dāng)堂的薔薇花吸引了目光,緊接著旁邊豎著放置的畫冊頓時將他的腳步拉住。
方遠(yuǎn)和走過去,細(xì)細(xì)打量了幾眼這朵孤零零的薔薇花,花瓣繁復(fù)又香馥,一抹深紅在一眾灰白的瓷器店中格外惹人注目,徒然勾出一段惹人惻隱的冷艷來。
他摸著下巴揚揚嘴角,順手拿起旁邊的畫冊,隨后翻了翻,只見畫冊的紙張很特別,白皙細(xì)膩如上好的羊脂玉,上印三種不同的花卉,其中最為醒目的,應(yīng)該是封頁上的這朵香玉百合,封頁是帶著淡淡的粉綠色,上邊畫著一朵分毫畢露格外逼真的香玉百合,旁邊一串娟秀的小字,寫明花卉的生長環(huán)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