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螓婉咬著牙拼盡了全力才能不呻吟出聲,她四下探索,想找到出路逃離這無涯的苦楚,眼皮卻像被黏住一般死活睜不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痛苦到了極致開始變得麻木,沙螓婉終于找到機(jī)會得以喘息,隱隱有人聲傳來,聽起來很耳熟,她卻想不起來是誰,不是爺爺,也不是爸媽,更不是哥哥。
是誰呢?
……對了,應(yīng)該是戰(zhàn)友,不過是哪個戰(zhàn)友呢?
沙螓婉又有些糊涂了。
有風(fēng)吹來,鉆進(jìn)身體里,帶著一股讓人沉醉的清爽,吹散了骨頭縫里的酸楚和灼心灼肺的滾燙,她身不由己的追隨著這股清涼行走,慢慢的困乏襲上來,不知不覺間陷入了黑甜的沉睡中。
再一次醒來時,身體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不適,反而格外輕盈舒爽。沙螓婉睜開眼,周圍一片漆黑。
她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確定是在夢中還是真的清醒過來了。
有人在她床頭邊動了動,沙螓婉微微側(cè)頭看過去,迎上的是一雙黑夜中亮如星辰的眼睛。
沙螓婉幾乎沒有停頓地張嘴叫了一聲,“大寶?!苯型曛蟛乓庾R到自己根本沒有經(jīng)過任何思考,簡直是下意識直覺這個人就是他。
沙螓婉頓了頓,這可真是奇怪的直覺。
床頭的黑影動了動,一只大手伸過來摸了摸她的臉,溫?zé)岬暮粑鼡渖厦骖a,傻寶的聲音格外嘶啞,低低叫她,“少爺……”
“……我這是醒著呢嗎?”
“嗯?!闼撕脦滋炝??!?p> 沙螓婉唔了一聲,問道,“你一直守在這兒?”
傻寶聽出一絲責(zé)備來,低下頭將臉埋在她的頸窩,不做聲了。
沙螓婉能想象到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此刻一定黯淡無光,心軟了點(diǎn),伸手撫了撫他的頭發(fā),嘆了口氣道:“你自己身體剛拔完毒,還沒有完全恢復(fù),怎么也不知道多休息!”
傻寶伸手拉住她放在自己頭上的手,緊緊攥著不松開,良久后悶悶道:“少爺你別走?!?p> 沙螓婉的手被他攥得有些疼,聞言失笑,“我去哪兒?”
“天上。你差一點(diǎn)就離開了,我喊你回來的。”
沙螓婉忽然想起夢中那個熟悉的聲音,暴躁狂怒又極度恐慌,“是你一直在我耳邊說話?”
傻寶“嚯”地坐起來,緊緊盯著沙螓婉的雙眼,黑暗中兩人的頭湊得很近,幾乎呼吸*糾*纏,“你聽到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聽到!他們都不相信我,只有我知道你要走了……”
越說越離譜了,沙螓婉笑了笑,頭微微側(cè)了側(cè),躲開了一點(diǎn),轉(zhuǎn)移話題道:“我睡了多久了?”
“兩天兩夜?!?p> 沙螓婉一愣,“這么久?”
“嗯?!?p> 沙螓婉見傻寶不說話,想了想,安慰道,“……你是不是擔(dān)心你家少爺沒考好?不用擔(dān)心,明天就知道了?!?p> 傻寶松開手,坐直了身體,搖搖頭道,“沒有,我不擔(dān)心?!?p> 沙螓婉也坐了起來,有些奇怪道:“那你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難道我要得解元你不高興?”
傻寶不說話了,有些賭氣的樣子。
沙螓婉指指桌上,“給我倒些水過來?!?p> 拿到水后沙螓婉一飲而盡,然后點(diǎn)了燈,起身活動了兩下,發(fā)現(xiàn)身體的真氣渾厚綿長,絲毫沒有虛弱無力的跡象,想起在考場時的猜測,伸手拉住了傻寶的手腕。
傻寶的內(nèi)力已經(jīng)完全解除,冰冷褪去,此刻他的脈象強(qiáng)勁有力,真氣霸道凌厲,顯然是完全恢復(fù)了功力。
沙螓婉放開手,心里有些忐忑,這到底是擁有了一半的空間倉能量的結(jié)果,還是傻寶原本的功力就如此雄渾?
“我沒有不高興。你為了考解元才病倒的,我不喜歡?!?p> 沙螓婉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明白傻寶的意思,他這是遷怒到考試上去了,不由有些好笑,又覺得心暖。
“大寶?”
傻寶坐在她身邊的凳子上,聞言側(cè)頭定睛看她。
沙螓婉抿了抿嘴,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問清楚,“你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傻寶眨眨眼,張嘴想說叫沙寶啊,話到嘴邊明白過來,搖搖頭道:“我只記得自己住在城墻下,然后被人傷了肚子之后碰到少爺。以前的一切都想不起來了?!?p> 沙螓婉仔細(xì)看著他的神色,有些無法判斷這話的真假。
傻寶敏銳地察覺到沙螓婉的情緒,忽然問,“少爺你不相信我?”
沙螓婉心下一跳,慌忙看進(jìn)傻寶的眼睛,搖頭否認(rèn),“不,沒有不相信,只是你的毒解了,按理說應(yīng)該記憶也恢復(fù)了。你這樣遲遲不痊愈,我怕你的身體還存在什么隱患?!?p> ——千萬別哭??!
傻寶這次沒哭,聞言只是笑了笑,微微靠近一點(diǎn),心里卻想著最好永遠(yuǎn)想不起來,這樣就能一直留在少爺身邊了。
第二日一大早,沙貝驚天動地的一聲尖叫吵醒了所有人。
沙螓婉神采奕奕地坐在桌旁任人打量,傻寶也不動如山地守在一邊,神色平靜。
陳三白搖著扇子咬著西瓜,目光時不時在沙螓婉臉上溜一圈,欲言又止。
馮卓一直神色嚴(yán)肅地把著脈,良久后舒了口氣,道:“終于沒事了?!?p> 沙螓婉其實(shí)非常好奇,“我到底怎么了?”
馮卓一聽這話就沒好氣,“你要入四重天了你自己沒感覺嗎?居然在緊要關(guān)頭透支真氣內(nèi)力,差一點(diǎn)撐不住真氣沖擊斷了筋脈?!?p> 這樣啊,沙螓婉頓時放心了,只要不是根基出問題了就沒什么大不了的。
馮卓又道,“不過你也算因禍得福,散盡真氣后身體完全放空,反倒讓四重天的突破更加純粹順利,內(nèi)力更加精純了吧?——不過也受了不少苦吧?”
沙螓婉點(diǎn)點(diǎn)頭,昨晚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內(nèi)力溫?zé)岽己窬d綿不斷,跟以往大相徑庭。
幾人談?wù)摰臅r候淑娘一直拉著沙螓婉的手不說話,沙螓婉有些困惑,搖了搖她的手問:“娘,你怎么不高興?”
旁邊的陳三白終于找到機(jī)會插嘴了,“這兩日你昏睡不醒,夫人跟這倆傻孩子都嚇得吃不好睡不好,馮卓安慰了好些時候都不管用呢。”
說著拿起帕子擦擦嘴,將西瓜皮扔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環(huán)顧一圈,問淑娘,“夫人啊,怎的如今看他醒了你還這樣憂慮?”
淑娘還沒回答,沙貝搶先道:“夫人沒有不高興,夫人只擔(dān)心??!今日要放榜了呀,少爺你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