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眾人都知道了原來是王家大兒子中了亞元,這一下左鄰右坊都驚訝又欣然,議論紛紛。
“考了四回啊,終于考中了?!?p> “…王老爹總算熬出頭了……”
沙家小院中除了兩個女眷,其他人都耳聰目明,很快明白是王坤安得了亞元。
沙貝又一次忍不住跑出門去,瞅了半天,回來跟眾人復(fù)述剛才的見聞,“…王老爹哭啦,眼淚鼻涕一大把的,又哭有笑。旁邊人都恭喜王家出息了,高大個子笑得眼睛都沒有了,到處散瓜子,還給了我?guī)最w糖……”
傻寶緊緊挨著沙螓婉,伸手摟了摟她的肩膀。
正在把玩棋子的沙螓婉感覺身上一熱,忽然意識到這家伙長壯實了不少,這一伸手直接將自己環(huán)進懷里去了。
她的個頭什么時候能長高啊?沙螓婉愁死了,雖然如今吃得好睡得香,身體素質(zhì)也上去了,個子似乎也長了一些,可比起同齡人來說還是矮了不少,如今眼看著八歲多的沙貝都要趕上自己了。
簡直太傷自尊了這身高!
沙螓婉想得忿忿又無奈,眾人見她臉色變了,以為受了刺激,紛紛出言安慰。
被安慰的沙螓婉聽著聽著,臉色更哭笑不得了。
巷子外的喧囂散去,沙螓婉正要開口解釋,忽聽到西市上鑼鼓喧天,吵吵嚷嚷的人聲夾雜著馬蹄聲,有人高呼,“解元高中!解元高中!”
市集上的商戶們跟街人都紛紛側(cè)目議論。
“這是去哪兒?”
“…仙子花鋪!我聽說了,是仙子花鋪!”
“去花鋪做什么?那里還有好些武將圍著讀孫子兵法呢!”
“不是,是那個店家高中了!”
“高中了?!”
信使騎著披紅的高頭大馬,興沖沖在花鋪門口一躍而下,鑼鼓緊跟著落地,更加起勁兒地敲打起來,引得街上行人閑漢聚過去引頸相望,直接堵了街道。
信使扒開好奇的人群,穿過聚眾的兵丁武將,抬眼一看愣住了。
仙子花鋪大門緊閉,對街上的熱鬧絲毫不為所動一樣。
眾人也跟著愣了,有人上前敲門喊人。
只一聲敲下去,原本緊閉的大門忽然吱呀一聲被從里面拉開,傻寶喜洋洋的臉露出來,沙貝緊跟著鉆出頭來,目光灼灼地望著高舉紅封的信使,大聲問:“我家少爺中解元了是不是?”
信使笑著點頭,“正是,富都通山縣籍沙秦忨,高中解元!”
旁邊的武將中有人大聲恭賀,眾人喧鬧中,仙子花鋪的門終于大開,沙螓婉挽著淑娘的胳膊走出來,神色平靜中帶著淡笑,道:“在下沙秦忨,多謝信使送信來?!?p> 淑娘看著沙螓婉接過紅封,高興地眼淚直往下掉,一疊聲兒的吩咐沙貝傻寶,“來來,給信使喝茶錢,給在場的諸位散些福祿銅錢。撒豆子,撒花,快些——”
眾人都拱著手恭喜,沙貝歡喜得臉頰都紅了,哎哎的答應(yīng)著,麻利地提出一大籃子銅錢幣,抓一把,直往人群里扔去,眾人都哄笑著伸手撿銅錢,一邊嚷嚷著讓自家子孫沾沾文曲星的福氣,又有人說這錢得穿個繩兒掛脖上,日日貼身得好,惹得眾人一陣善意的大笑。
傻寶將準(zhǔn)備好的十兩紋銀塞進信使手中,道,“喝茶?!毙攀挂膊煌妻o,在眾紛紛的笑鬧中坦然收下,拱手再次恭喜后退出人群,翻身上馬回去復(fù)命去了。
鑼鼓喧天的喜悅聲中,躲在院子里的陳三白仰著脖子喝了一口茶,神色微微怔忪。
馮卓躺在躺椅中吱呀吱呀搖晃,輕輕嘆息,“中了啊……”
“可不是呢,中了呀!”
*
此刻接到亞元紅封的方子柏神色復(fù)雜,坐在桌前一言不發(fā)。
方介見狀,指使丫鬟給他倒了一杯涼茶道:“無妨,第二名罷了?!?p> 方子明也點頭,“堂兄你也不差的,比沙秦忨也就差了策的一分而已?!?p> 方子柏嘆氣,有些無奈,“我倒沒有過多計較功名,只是有些驚訝罷了。沒想到他的策論這么好,以往真沒意料到?!?p> 旁邊的方家?guī)孜焕蠣斠姞疃加X得沒什么,方家百年清流,還真看不上小小的解元,何況自家子侄有多少才學(xué)他們還是知曉的,見他并沒有氣餒憤怒,都露出欣慰之色。
方子柏的母親已經(jīng)張羅著要給全府的人發(fā)福錢了,屋里凝滯的氣氛頓時被一片鶯聲燕語和歡笑打趣沖散。
方子柏笑了笑,遂了母親的心意,放開紅封不再糾結(jié)。
天下書院中,陳長祚坐在劉太師左側(cè),望著手中答卷想不明白,“大人為何對沙螓婉這片策論如此認(rèn)可呢?”
劉太師捻著胡須,垂眼看了兩眼,沉聲道:“本官老了,皇上近年來也失了銳氣,朝政沉疴難除,百官怠倦,皇子們卻都依然沒有成長為堪當(dāng)大任的年紀(jì)。后繼無力啊汝咨!”
老太師長嘆一口氣,伸手拿過答卷,若有所思道:“這沙家小郎言辭犀利,目光精準(zhǔn),所言所論都有理有據(jù)沉穩(wěn)持重,不顯貪功冒進,又不圓滑世故,難得的一股銳氣。雖然方子柏也同樣不錯,只他的政見多承襲于方大人,世故保守,到底新意不夠?!?p> 陳長祚沉默良久,復(fù)又緩聲道:“大人是不是想起三白了?”
劉太師神色一怔,未再多言,只擺擺手不愿再提。
*
沙螓婉帶著傻寶進山了。
這幾日被上門恭賀的人吵得頭痛,今日一大早,沙螓婉就悄然起身,想一個人進山清凈清凈,卻還是被睡在外榻的傻寶察覺了,無可奈何之際只能領(lǐng)著他一起出了城門去往蒼山。
傻寶如今功力深厚,身手也是了得,跟在沙螓婉身邊輕松自如,絲毫不費力氣。
倆人爬上山頂,沙螓婉在溪邊找了一塊青石坐上去,對旁邊的傻寶道,“你自己耍一會兒,我打個坐?!?p> 傻寶哦了一聲,卻不走開,緊挨著也坐下來,伸手將沙螓婉臉上的劉海撩到一邊,將她整張臉露出來,然后怔怔地望著出神。
沙螓婉感覺臉龐一陣清涼,心里覺得是時候把頭發(fā)扎起來了。
以前遮住臉是怕這相貌惹禍,如今自己身負(fù)功名又練了一身功力,應(yīng)該足以自保了吧。
又想著得想個辦法給傻寶做個腦部檢查,看看他的神經(jīng)受損到底有多嚴(yán)重。
一直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沙螓婉已將體內(nèi)的真氣引著行了一周,慢慢熱起來,這才屏息凝神,開始了筋骨的淬煉。